一天的忙碌下来,陈信康感觉自己的精力消耗很大。
这玩意儿果然不如干销售轻松啊。
步步为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要管理到位,免得被对方看出破绽。
说话的时候更是字斟句酌,偏偏还要表现得自然真实。
也是可惜了他没有入行影视行业,要不然奥斯卡最佳男演员都拿到手软。
趁着跟娃娃脸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向对方下达了第一个任务:想办法搞到女生的家庭住址,并且一定不要让她知道有人在查她。
陈信康提前准备好了两条中华,在饭局开始前就给了对方。
这是任务完成的奖励,但“奖励”这个属性被隐藏得很好。
只要对方完成了第一个任务,那所谓的门槛,就已经登上去了。
陈信康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那个女生制造足够的困扰,当然不会对她的人生安全造成威胁,但一定会带来麻烦。
比如托人给她家里送一些礼物,比如伪装成陌生人到她家附近打听她的信息。
一定要表现得像个变态,这会给女生造成极大的不安全感,而这种不安全感最终会汇聚成一个问题:
是谁泄露了我的地址?
到了这个时候,娃娃脸的第二道门槛,就设置好了。
陈信康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他透露出这个信息:
那个女孩正在查是谁泄露了她的地址,你觉得我们应该告诉她吗?
娃娃脸不可能同意的,陈信康的行为往往小了说是过激的追求,往大了说是骚扰,而他自己则是共犯。
如果女孩要追究,哪怕没有执法部门介入,公司内部的处理也会让他吃不消。
这个门槛一旦登上去,陈信康的第三道门槛,可选范围就多得多了。
最保险的当然还是与女孩相关的,但作为一个良心未泯的江湖人来说,他并不想让女孩卷入这件事情太深,所以暂时不做考虑。
这是种奇怪的正义感。
他一直觉得自己以前行骗,是“盗亦有道”的。
他自认为没骗过老弱病残,没骗过穷人,没骗过老实人,骗的只是那些心里本来就充满了欲望的、甚至充满邪念的坏人。
但其实他从没有想过,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没有人能做到百分之百正直。
不过现在他要考虑的不是这个,而是怎么跟孙晓燕解释自己没有回家吃饭这件事情。
之前无论多忙,如果有饭局,他都会提前给孙晓燕打个电话,但今天情况特殊,他没有抽出时间来。
走到家门口,厨房的灯果然还亮着。
“回来了哥。”
孙晓燕从厨房里走出来,正要结果他手里的包,抬头一看,愣住了。
看着陈信康的打扮,她脸色瞬间白了。
“你不是说不做了吗!?这是什么意思?你连我都要骗吗?”
糟了。
陈信康猛然惊醒,以前他不是没有过化装出门,但那些行动孙晓燕都是知情的,所以也没有必要隐瞒。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跟谁都没有说,而因为习惯,自己也没有在回家前恢复日常的打扮。
“别说话!”
陈信康当机立断,一把将孙晓燕拉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这次不是干那个!这是季风交代的,是去做生意。你别叫,一会儿刚子他们听到了!这是保密项目,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要是听懂了,你就点点头。”
孙晓燕瞪大眼睛看着陈信康,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余年,对各自的性格和习惯都了如指掌。
是真的。
陈信康是个天生的表演家,但他每次说谎,耳朵都会微微抖动,这个细节只有孙晓燕知道。
于是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陈信康舒了一口气,放松了捂着她的嘴的手。
“什么生意,需要你打扮成这样?”
陈信康略微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不要瞒着她。
短时间内编不出像样的借口,说谎话被拆穿的话,不知道这个小妮子会背着自己做什么事情。
不如实话实说,只要她能保证保密,明天再跟季风报备就好。
“有一家很大的公司,在跟我们竞争一个项目,季风想要拿到他们的第一手信息,让我去接触接触他们的人,看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这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没有掺半点水分,但关键的信息一个也没漏。
孙晓燕也就明白了,大概真的是事关重大。
但她还是要再做一次确认。
“很重要吗?影响很大?”
其实陈信康也没办法客观地评价这件事情对公司来说影响有多大,因为季风也说不清楚。
是的,他当然也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季风的回答是:
“说实话,我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这个广告有多重要,只是纯粹想捡个漏罢了。但爱里新出现在那里的时候,我只能尽可能地把它想得重要些。因为据我所知,爱里新的决策体系非常复杂并且精准,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那一定是有足够分量的。”
陈信康不打算把这番话转述给孙晓燕听,他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影响有多大不好直接评价,但是如果我们拿不到这个信息,季风就要调集公司所有的可用资金,来搏一搏这次的机会。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了吧?”
孙晓燕点了点头。
万连科技,这家公司表面上看着破破烂烂,但只有在内部工作过的人,才知道其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实力和独特的运行逻辑。
采购平台物资时从来都不计成本,雇员的工资都按照最高的标准,只要是合理的需求,季风从来没有卡过资金。
甚至据张瑶说,公司最困难的时候,季风都会提前预留出三个月的员工工资,宁愿自己一天三顿吃生煎和小笼包。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调用所有流动资金,就意味着他要打破公司一贯的逻辑。
那确实很重要了。
“很危险吗?”
孙晓燕担忧地问道。
陈信康笑了。
“不危险!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危险。只不过是打听打听消息,用了一些比较特殊的手段而已。你放心,既不违法,也不需要我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这话说得确实没有问题,在他的计划里,最后一步一定不会踩到违法的底线上,就像季风给他交代的,窃取商业机密是犯罪,但如果他的动作不被定义为窃取……
那就不是犯罪。
“那就行了,我觉得他应该也不会干那种事情,要不然如果要利用我们,有更好的方式。进屋吃饭吧。”
孙晓燕放下心来。
“等会儿,明天上班之前,你跟我一起去见一见季风。这件事情本来是只限于我和他之间的,现在你知道了,最好还是当面去跟他聊聊。”
孙晓燕点点头,转身打开了门。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其他人基本已经睡下了,餐桌上的饭菜明显热过了不止一次,显得干干巴巴的。
“你这做菜的手艺啊,以后还得练练。让花姐教教你呗,要不然嫁了人,饭都不会做,怎么,你指望你老公做给你吃啊?”
陈信康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被煎的有些发黑的猪肉,就这饭咽了下去。
“有那么难吃吗?我刚才尝了觉得还好啊。”
孙晓燕皱着眉头,起身找了双筷子,也尝了一口。
陈信康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好笑。
“也就凑合能吃饱吧。对了,你这几天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我觉得挺好的,比以前安稳多了。哥,咱们以后就呆在浦江了吧?我觉得这儿很适合我,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吃的也多。”
陈信康咽下一口饭,摇了摇头。
“不一定。”
“为什么?你上次不是说,以后可以安心跟着他干吗?”
孙晓燕把旁边的水壶拿了过来,倒满了茶水,递给陈信康。
“是跟着他干。不过我上次听他说,在浦江只是权宜之计,以后要赚大钱,公司得搬到深城去。到时候咱们不也得跟着过去?”
“深城啊……那也不错。”
“深城是很好的,离港城近,机会很多,新鲜的东西很多。我们上次在那呆的不久,不过我看你也挺喜欢的吧?”
陈信康喝了一口水,冲淡了嘴里的咸味。
本来好好的菜,热了太多次,盐都开始结晶了,粘在肉上有点发苦。
“是挺喜欢的,主要是那里比较自由,干什么都没人管。”
“以后无论在哪,都不会有人来管我们的。”
陈信康看着孙晓燕神往的表情,心里有些感慨。
自由。
这是她一直想要的东西。
“对了,你今年也23了吧,不找个对象?”
话题一转到这上面,孙晓燕就有点不耐烦了。
“找什么找啊,哪有合适的。再说了,现在23也不算老啊,国家都说了要晚婚晚育了。”
“那再怎么晚婚晚育,总得准备起来啊。说句不好听的,咱俩都是没爹没妈的人,要是不把你嫁出去,我当哥的怎么放心?”
孙晓燕瘪了瘪嘴。
“你别说的你自己跟明天就死了似的。还说我,你自己呢?不也没个对象?我看花姐就不错,不行你俩把事儿办了吧。”
花姐是他们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今年已经30出头,听她自己说以前是被人贩子拐过,所以一直没结婚。
“你又在这放屁了,花姐比我还大3岁,办什么事儿?我至于吗?哎,这话你可别跟花姐说啊,我可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
陈信康扒完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突然像灵光一闪似的,看向孙晓燕。
“你觉得季风这人怎么样?”
“不知道怎么形容。思想很成熟,有时候说话像80岁,但是又很有冲劲,野心勃勃。怎么说呢,咱们也算是见过不少人了,少年老成的人也不少,但都不像他。我觉得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暮气----等会儿,你不会是想撮合我跟他吧?”
陈信康笑了起来。
“你这评价啊,我听着都觉得够高的了。没事,我不撮合你们,等时机到了,我觉得你们都不用撮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