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人很快就走了,他没法拒绝这样苛刻的要求,也正如侦探所说,这全是他自找的,没丢工作他都该好好感谢女神了。
这只不过是郁金香事务所最普遍的一段小插曲,侦探和他的助手紧接着享用了那最重要的午餐时间,虽然留人一起吃午餐是对雇主的尊敬,但送葬人不值得同情,也算不上雇主。
“按照最常规的剧本,第一天是邮寄断肢,接下来佐以恐吓,再到杰克被斩断的右臂,和那残忍的止血方法。”
“助手,你觉得凶手下一次出现会怎样?”亚伦回到餐桌前,忽然靠近了艾丽儿盯着她那海蓝色的眸子。
他实际上已经在心里推演了很多遍结果,但侦探需要得到助手的肯定,这是他们长久以来的默契。
“他会死的。”艾丽儿想了想说,起身想收拾一下餐桌。
“可是那与我们无关,助手。而且这只是推理,任何推理都建立在已有的情报上,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亚伦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艾丽儿要去做什么,但他还是想不经意的提醒一下,因为那洗30天碗的承诺已经生效了。
“噢,我差点忘了,那么接下来一个月就要麻烦你了,亚伦。”
艾丽儿轻笑着,转而走向那张会客桌,从抽屉里拿出了她的记事本。
被铁扣扣上的记事本重新被打开,那展开的内容放在餐桌上以供亚伦仔细观察。
心情好多了,至少这样整洁的字迹不会让他费太多精力。
“亚伦,送葬人之前的表情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是我总结了一个疑点。”艾丽儿指着记事本上所写,
“如果送葬人是被他的儿子逼迫而来,恐怕他不会这样紧张的。他们是父子,而不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彼此应该非常了解才对。可是他紧张的过头了,就好像在有意向我们传达些什么。”
“助手你的意思是,送葬人的行为举止太过怪异了对么?既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恶棍,并且经常殴打他,那他也应该习以为常了才对,而不是被我揭穿了把戏,就惊慌失措的说不关他儿子的事。”
亚伦摩挲着手里的银怀表,陷入沉思。
这是他从老师那里继承而来的东西。表盖经过长年累月的摩擦,变得光滑而显得古老,据说它与全视之眼的材质相同,由多次提炼的秘银磨制。
“是的,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一点。”艾丽儿叹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幽怨,
“我早就叮嘱过你的,亚伦,咱们不能在柏伦轻易树敌,那会让我们举步维艰的。虽然沃姆是被洛伊斯杀死,可是现在的事情绝不会是同一个人,有人在故意刁难我们。”
“举步维艰?我充满了知性的助手啊,这也是来自东方的词汇么?”
亚伦笑嘻嘻地,居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他这是故意调侃,只可惜一向喜欢悄悄捉弄他的艾丽儿没有发现。
“啊是的,这是我在晚报上看到的,似乎最近很流行东方的文化,女士们都很喜欢那些新的东西。”艾丽儿有点脸红,只能这样干巴巴的解释着。
年轻的女孩似乎都会试着追上当今时代的潮流,她们是一群爱美而崇尚自由的女性,亚伦一直这样认为。
他还记得曾经有段时间艾丽儿沉迷流行音乐,并提出辞职想去当歌手的愿望,不过最后她却选择了在艺术学院进修舞蹈,真奇怪。
“所以我正在回想,究竟得罪了谁呢?那些被抓到出轨的爵士么?还是一些被我教训过的流氓无赖?”亚伦敲了敲桌子,话题重新回到正轨。
“不过在确定凶手是谁之前,我们还要知道一个特殊讯息,送葬人很可能带着枪,并且曾使用过。”
艾丽儿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不是闻到了那硫磺的特殊臭味,我也不会去把门窗打开了。”亚伦用双指按在眉心,双眼微眯做出沉思状,“助手,我想咱们应该找到了调查方向,我得出去一趟。”
他将目光放在艾丽儿那还未完全褪去红晕的脸上,摆手示意她过来。
艾丽儿正在思索这件事的始末和其中没有发现的线索上,下意识的把椅子搬在亚伦身边,然后按住裙子坐在上面。
“是什么调查方向?”她看着亚伦,眼神清澈。
“你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亚伦装傻充愣,忽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艾丽儿则呆愣了很久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亚伦速度快的可怕,他几乎在瞬间就从衣架上取下了风衣和帽子,然后飞一般出了事务所。
“你说那个送葬人把沃姆的右手弄丢了?”
雷蒙斯警长透过门缝看着眼前的侦探,显然对这个瘟神非常不待见。
他每次来都几乎伴随着一起命案的发生,说真的,有时候雷蒙斯也会怀疑,这些死者是不是都被亚伦一枪爆了头,以一个不配合调查的理由?
他知道约德常常委托亚伦做些见不得光的案子,但他又管不着,只能闭上一只眼。
“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我说的是,送葬人因为不及时的下葬,最终导致有人切断了我最好的伙计沃姆的右手!见鬼!”
亚伦一脚踹开苏格兰厅的大门,把挡在门后的雷蒙斯撞了个满怀,他大叫着捂住鼻子在地上打滚,时不时还放些没卵用的狠话。
这种作弄人的手段实在是太低劣,这个大猩猩警长敢堵着门不让他进去,谁给他的胆子?
“婊子养的,你这个该死的侦探,给我滚出去!”雷蒙斯在地上野狗一样哀嚎。
亚伦直接无视了他的叫嚷,径直进入了长廊,找到那个熟悉的工位。
“杰姆,有个案子得需要你们查查。”他将双肘靠在围栏上,饶有兴致看着这位曾经帮助过他的忠诚警察,他正在观赏一本色情杂志。
“啊!是你。”杰姆吓了一跳,急忙收起杂志装起了严肃,“侦探先生,请问什么事?”
亚伦抽出一张名片放在杰姆面前,那是送葬人临走前留下的地址,由于职业的特殊性,他还是没有留下名字,倒是他儿子的名字不用藏着掖着。
“待会儿把这东西交给雷蒙斯,他一定会答应的,不用担心。”
说着亚伦抽了抽鼻子,好像有什么熟悉的气味。但他没在意就扭头走了,雷蒙斯也没有继续在门口像条狗一样哀嚎,毕竟是一个警长,他也很爱面子。
“我知道杰姆是你的助手,地址我已经交给他了。”亚伦拍了拍雷蒙斯的肩膀,顺便喝了一口他的酒。
那张皱着鼻子的猩猩脸一脸不爽,但他又没什么好办法来解决亚伦,他打不过这个该死的侦探,太令人遗憾了。
“你愿意怎么样都可以,但不要来这里为难我,我不是你的仆人,我是苏格兰厅的警长,我甚至有权直接逮捕你!”
“安啦,据说艾丽儿晚上有空,拜托你了,老伙计。”
亚伦笑嘻嘻的放出一条惊人消息,然后拄着手杖离开了苏格兰厅,作为一个良好市民,他当然不会忘记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而我们可怜的雷蒙斯警长话说一半又病恹恹地吞了回去,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沉思着这件事的利与弊。在长达十几分钟的权衡之后,他终于决定了帮忙。现在他需要想想艾丽儿喜欢别人送她什么东西。
“杰姆,准备好马车!”
按照送葬人的说法,沃姆断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这一周里持续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如果再坐以待毙,那么送葬人就会死,这显而易见。
这也是他拜托苏格兰厅的目的,虽然送葬人对报警这事儿极为敏感,但目前能保护他们的只有警察。自己只是个侦探,他可没闲工夫全天候看着两个白痴的人身安全。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亚伦抬眼一瞥,人迹渐稀,这里已经靠近外城区的边缘,也是一处安静的公墓。
如果送葬人没动什么手脚的话,那沃姆和他的妻女就安葬在这里。
厚重的雾气弥漫在这里,越过公墓,那就是下城区的工业区了,这中间隔着宽阔的希娜河。
林立的低矮墓碑根植在这片不大的墓区里,亚伦穿梭于墓碑之间,最终来到了属于沃姆的位置。只是十字墓碑上的名字却不是他的老朋友。
亚伦愣了一下,银手杖握在手心,随时都将成为武器。一股恶寒涌上了他的天灵盖,他猛地回头,可是周围什么都没有。
这不应该,也非常可疑。
墓穴是他亲自为沃姆挑选的地方,可是现在那里却躺着别人。
排除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这个送葬人的胆子真的很大,吞掉预留的安葬费暂且不提,就连原定的墓穴他都敢随意更改,这似乎并不是他个人意志的体现了,有人在后面指使他。
亚伦走遍了整片墓区,最后在墓区的最北面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这里常被埋葬罪犯和一些自杀者们。他花费了最公道的一份钱来安置沃姆,却被送葬人们扔在了罪犯的行列之中。他们想要表达出什么讯息?
沃姆是一个罪犯、自杀者?亦或者他与罪犯为伍,而这个罪犯指代的是亚伦?
亚伦从铁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点燃。恍惚之中,他似乎在那片迷雾里抓到了真相,但那却太过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