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咔嚓!”
令人齿酸的骨裂声传来,胡士休一掌拍出,将方书龙打得胸口凹陷,倒飞了出去。
他功力深厚,这一掌又是在惊怒之下出手自卫,因而使上了十成力道。
就算是块顽石,也要被拍得四分五裂。
方书龙挨了这一掌,身子就好像断了线的血色纸鸢,轻飘飘地飞起一丈多高,重重摔在地上。
一道血线从他破烂的肚腹之中喷了出来,洒落得到处都是。
饶是胡士休见多识广,此刻也感到心有余悸,本来红润的脸上血色全无,雪白的胡子都在根根颤抖。
他亲眼看着毛猴儿用布盖上了方书龙的尸体,将他扔在了铁板桥上,怎么他又会在地里面爬出来?
可还没等细想,庭院内又有怪事发生……
人群之中,无忧洞金刀门的叶大奇忽然张开大嘴,朝着身旁的柳元章咬去……
而丐帮的九袋长老杨圣泉,则出其不意地扑倒了丐帮另一位八袋长老王文标,骑在他身上,发疯似地在他脸上啃噬起来……
……
同时,在斗母派宗主金灵仙子身旁,她的得意弟子丁燕如也猛地用双手勒住了她的脖子,拼命地用力掐,指尖都深深陷入了皮肤。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金灵仙子身为一派之主,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到了“金风未动蝉先觉”的上乘境界,但哪能想到受伤的亲弟子居然会在身旁偷袭?
直到丁燕如的双手按上了脖子,她还以为自己的爱徒是因为恐惧导致心智模糊,可随即便发现不对劲,缠上自己脖子的双手竭尽全力,如钢钩一般紧紧扼住自己喉咙。
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金灵仙子勉强微微扭动脖子,眼角余光扫过身侧,只见丁燕如双目赤红,表情呆滞木讷,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容,露着森森白牙,似乎就要朝自己耳朵咬过来。
她心中一惊,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什么师徒之谊,反手一掌拍出,正中丁燕如的天灵盖上。
这一掌是十足的斗母派“玄阴掌”柔劲,软如绵,坚似铁。
只听啪地一声闷响,丁燕如顿时头骨粉碎,哼也没哼一声,便如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上,当场毙命。
……
与此同时,柳元章脚下一个错步,将叶大奇的身子让了过去,紧跟着出手如电,伸指在他后背大椎穴上狠狠一戳,将他放倒在地,抬脚狠狠踩住,大骂道:
“奶奶个熊,你干什么?”
……
他们两人凭借精强的武技躲过了袭击,可丐帮的王文标就没这么幸运了,杨圣泉武功本就高于他,又是骤然偷袭,一击便已得手,将他死死在身下,又扣住了脉门,让他动弹不得。
王文标只觉得脸上如烈火灼烧般地痛入骨髓,不断惨叫挣扎,却始终摆脱不掉杨圣泉的啃噬。…
这时,丁平出手了……
他昆吾剑剑芒大盛,一招斩在了杨圣泉脑袋上,将他头颅砍下,腔子里的鲜血喷涌而出。
而剑势不消,直接将王文标也拦腰劈成了两半。
胡士休眼见手下两名得力干将被杀,又惊又怒,大声说道:
“丁平,你干什么?”
丁平抽回宝剑,上面本来还沾着大滴大滴的血珠,可瞬间就被剑上的暗红色纹路吸收殆尽。
赤色光芒一闪而逝,剑上的纹路更加明晰起来。
他冷笑道:
“干什么?胡总管难道没瞧见,这两人已经不成了么?发癫的这几个人,都是刚刚受过伤的,不杀了他们,难道让他们像疯狗一样继续咬人不成?”
胡士休眼光渐渐变冷,他虽然恼恨丁平出剑杀了自己手下,但也不得不承认函谷剑客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杨圣泉、叶大奇和丁燕如,包括刚刚的方书龙,都是在刚刚桥上激战之中被僵尸弄伤的人。
他们的突然发疯,也许是受了那些僵尸的影响。
而王文标被杨圣泉啃噬受伤,虽然没有确切证据说明他也一定会发疯,但小心无大错,杀了也就杀了。
别人的命再金贵,也不值得拿自己的命冒险。
这是胡士休做人的准则。
他看向被柳元章踩在脚下,仍在手刨脚蹬,狂吼不止的叶大奇,走上前去飞起一脚,直接将其颈骨踢断,毙在当场,跟着对丁平问道:
“现在怎么办?”
眼看着队伍中的人越来越少,丁平也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
“还没遇见开封府的对头们,咱们就损失七八名兄弟了,大家原地休整一下,再做打算吧。”
他话音刚落,忽然假山上红光一闪,山体裂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怪物来。
群豪皆是一惊,纷纷本能地退后了一步。
这怪物看起来是个人形,身披麻衣,身材高大,双臂极长,几乎垂过膝盖。
它满头青丝长发,凌乱不堪,遮蔽了整张脸,看不清容貌。
在头发露出的细小空隙中,依稀可见一双满怀怨毒的眸子,死死盯着在场众人。
丁平认出这就是刚刚将石兴胜拽入假山的怪物,于是踏前一步,沉声问道:
“你是人是妖?我的徒弟呢,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那怪物并不理会他的问题,而是阴恻恻地说道:
“我家主人有请。”
说着伸手肃客,一指假山的裂缝,示意众人进去。
丁平又不傻,哪里肯乖乖听它的话?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森然,手握昆吾剑柄,随时准备暴起杀人。
这时假山之中爆发出强大的气息,从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小家伙们,进来吧,老夫若要杀你们,易如反掌,根本用不着什么阴谋诡计。不过你们既然是开封府的对头,那就是老夫的朋友,我自有好处相送。”…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沉,仍是不敢妄动。
那披头散发的怪物见众人还是没有反应,冷冰冰地说道:
“主人已经亲自开口邀请,你们再不识抬举,别怪我出手杀人了。”
它嘴上这么说着,却并没给众人考虑的时间,忽然动手了……
电光石火间,怪物身子暴起,伸手一探,五指成爪,向丁平抓去。
它手臂极长,脚下动作又快,说话时离着丁平尚有一丈多远,可手臂刚一抬起,鬼爪便到了他眼前。
丁平何许人也,气机早已遥遥锁定了这怪物,见它攻来,左手向上一格,右手昆吾剑出手,血光闪动,直刺怪物肋下。
他本就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又刚刚得了血剑宝物,功力大增,如虎添翼。
这一挡一刺,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内含开山裂碑的巨力,而且守得严谨,攻得隐蔽,实在是至矣尽矣,无以复加。
在场众人都是武学大行家,虽然不少人对丁平跋扈的性格颇为不忿,但看他使出这一招来,也不禁暗暗喝彩,佩服至极。
那怪物见宝剑攻来,身子滴溜溜一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避开了这一剑,同时变爪为拳,拍向丁平前胸。
丁平冷哼一声道:
“来得好!”
自恃功力深厚,同它硬碰硬对了一掌。
只听“轰”地一声爆响,两人都是身形一晃,各自退了两步。
丁平心中暗暗吃惊,他本以为自己得了血剑中的磅礴真炁,当世已无敌手,就算东海蓬莱岛那位武圣人于和,或者峨眉派的普渡剑客,在功力上也未必胜得过自己。
但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怪人,居然和他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更不用说这家伙只是个仆人,在假山之中,还有它的主人,武功显然更加厉害。
到了此时,丁平方才相信刚刚那苍老声音所说的话并非大言欺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倒也是个光棍,见到那怪物还要上前动手,宝剑一横说道:
“慢着,尊驾武功厉害,丁某佩服。既然你们诚心邀请,咱们就进去看看又有何妨?”
说着迈步向前,大喇喇地走进假山之中。
胡士休见到丁平也没法取胜,而且第一个进入了假山,脸色一沉,向身旁看去,跟他身边的女子对视一眼。
见她微微点头,这才一甩袍袖,也朗声说道:
“既然有人盛情邀约,老夫也进去看看。”
跟在丁平身后,也进了假山。
余下群豪都以这二人马首是瞻,此时被迫无奈,就算明知前面是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了。
……
群豪进了假山裂缝之中,却没有想象中的黑漆漆一片,而是脚下一空,向下坠去。
片刻,眼前一花,众人发现身处一个静谧的花园之中。
这里花团锦簇,草木扶疏,棵棵绿柳垂杨,围绕在四周。…
乍一看去,花园之中生机盎然,美景如画。
可角落里,一方小小的血色池塘之中,赫然漂浮着一张扭曲的人脸。
正是刚刚被怪物拖进来的石兴胜……
众人见了,无不骇然。
在花园正中,有一个精致的亭子,其内摆着一张软榻,上面端坐着一位身穿青色长衫的老者。
这老者高挽发髻,随意横插着一根竹簮,面庞消瘦清癯,风姿俊爽,尤其一双眼睛凌厉冷峻,令人不敢直视。
见到众人来到,他缓缓说道:
“我这老仆,多年未进血食,一时难耐,伤了你们一个同伴。彼时诸位身份不明,所谓不知者不罪,还望海涵。”
丁平此时功力已脱凡入圣,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惊人气势,如浩瀚星河,深不可测,知道难以力敌,于是淡淡说道:
“一个弟子而已,丁某没那么小气。”
若对面是普通人,他顾及脸面,自然要为石兴胜复仇。
但面对眼前的老者,他明白殊自己无胜算,那么这个弟子死了也就死了,谁叫他活该呢?
为个死人冒险,可不是函谷剑的作风。
老者见丁平回答得干脆利落,满意一笑,旋即问道:
“刚刚老夫听说,诸位跟开封府是对头?莫非大宋朝也派了人进来这处古墓,能不能请几位仔细讲讲?”
丁平心中疑惑,他原本认为这老者栖居于古墓之中,应该是先秦方术士,或者至少和他们有些联系。
但听此人的口气,似乎和开封府的人还有一番恩怨,对大宋朝也熟悉得很。
这样一来,这老者显然不是上古之人,那这厮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答道:
“在下昆仑派丁平,现为大夏国皇帝效力,此次古墓开启,我们和掌管大宋京师无忧洞的莲花派联手,来此探宝。大宋也派了人来,由太尉洪信带队,不过我们不是一起进来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有多少人,以及身在何方。”
老者皱了皱眉问道:
“大夏国是什么东西?老夫只听说过大辽,大理,还有西域诸多小国,可从没听说过什么大夏。”
丁平微微有些愠怒,冷冷说道:
“大夏国立国时间不久,但国主才干过人,励精图治,国力与日俱增。反观宋朝崇文抑武,积弱不堪。早晚有一天我大夏厉兵秣马,将会问鼎中原,消灭大宋,取而代之。”
听了这话,那老者忽地腾身站起,双目之中放出清冷寒光,有若实质:
“混账,我赵家雄兵百万,猛将如云,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说三道四?”
他显然动了真怒,声若洪钟,震得在场众人耳鼓欲裂,头晕目眩,纷纷暗自心惊。
此人一声暴喝,竟有如斯威力!
丁平被他吼得莫名其妙,心想你这老头儿不是大宋的对头么?怎么还要帮着大宋说话?…
唯独胡士休心中一动,忙问道:
“尊驾自称姓赵,莫非是我大宋皇族血脉?”
那老者冷冷笑道:
“告诉你们也无妨,老夫乃是武功郡王赵德昭。大宋太祖陛下是我的父亲。”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数十年前,大宋宫廷那一场巨变太过传奇,即使在座群豪只是绿林草莽,但也都有耳闻。
百年前,后周大将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了大宋王朝,是为“宋太祖”。
而后他与兄弟赵光义平定四海,终于结束了自唐代以来的军阀割据的局面,统一了中原大部分地区,成就了丰功伟业。
然而太祖皇帝年仅五十岁时,忽然在一个雪夜,于万岁殿暴毙而亡,当时除了弟弟赵光义外,并无第三者在场。
当日晚间,有人在万岁殿听到斧子的声音,又见到了烛光中赵氏兄弟二人饮酒的影子,因此所有人都怀疑赵光义谋杀了亲哥哥,要篡夺皇位,只是无人亲眼所见。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烛影斧声“之谜案。
而后赵光义果然篡位,称为太宗皇帝。
他将太祖的两个儿子逼死,又将亲弟弟流放,终于扫清了全部继承人,坐稳了皇位。
赵德昭是太祖次子,因为皇长子早夭,他本应该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但当年太宗登基之后,将他逼得自杀,此事路人皆知。
可群豪之中谁也想不到,眼前的老者居然便是本应死去的皇太子。
难怪他自称是开封府的对头,却又不允许其他人对大宋有任何不敬之辞。
胡士休闻言也是一惊,心想这人若真是赵德昭,此时怕不有一百多岁了,可他看起来精神饱满,比自己似乎还年轻着不少,难不成此人真的已经成仙得道?
他狐疑地问道:
“原来是郡王殿下千岁,不知您老人家找我们来,究竟有何吩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