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行至傍晚,开始扎营造饭。
跟来时不同,他们现在带着太多物资,回去肯定要花两三倍的时间。
卢裕正在吃饭,得知营外有一群人想投奔自己,其中还有两个读书人,便让近卫去把他们带了进来。
没过多久,有两人被引进了主帅大帐。
“在下苏天渝,现为南召秀才。”
这是一个身材单薄的年轻人,朴素的儒衫上有很多补丁,看起来像寒门士子。
“在下严天,亦为南召秀才。”
严天体格精悍,身穿黑色劲装,与其说是读书人,不如说是走江湖的高手。
两人对视一眼,又齐声道:“我等早闻将军大名,这几天观将军果然如同传闻中那边治军严明、善待百姓,故特来效力。”
卢裕摩挲着自己短短的络腮胡,感觉有点不真实。
历史上李闯拥众十几万的时候都没秀才投靠他,自己这才闹出多大动静,怎么会有读书人主动来投?
“先坐吧!”卢裕伸手快速按了按,示意侍候一旁的近卫给两人搬了椅子。
“多谢将军!”两人拱了拱手,道了声谢就大大方方落座。
严天家里是开药铺的,一家老小七八人。
苏天渝早几年家道中落父母双亡,现在只剩下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这俩人的行为举止虽然恭谦有礼,却毫不畏惧谄媚。
接下来三人聊了个把小时,基本上都是卢裕在问,两人一直都在回答问题。
原来,此二人是志趣相投的同窗好友。
而且,他们在八股文上的造诣都不行。
之所以如此,不是他们蠢笨,而是他们觉得读八股文无法救大明。
严天不仅在诗文和数术上有很高的水平,竟然还精通峨眉剑。
苏天渝就更不得了了,他放弃科考后居然一直在精研法家学说。
卢裕对此只有一个评价:这两人都不是正常人,而且也都不是安分的家伙。
不过若是正常读书人,也不可能跑来投奔他这个还没什么名声的流贼了。
卢裕又哪里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在这天下也是独一份。
与只会烧杀抢掠祸害百姓的高迎祥等农民军比起来,他这支纪律严明、战斗力剽悍的义军可真是一股清流了。
在许多明眼人看来,日后若真有哪支反贼能成事,大概率就是卢某人了。
对于他吃大户的行为,那些明眼人虽然极其反感痛恨,但也能理解。
毕竟创业前期都需要启动资金,白手起家的卢裕抢一下富户倒也正常。
苏天渝和严天也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会不计满门老小的性命来进行这一场豪赌。
只不过等他占据并稳定了地盘后,若还是这般苛待士绅大户。
那卢某人就很有可能会从被看好的一支潜力股,变成一个天下士大夫们日日夜夜做梦都想要诛杀的卢贼。
严天在数学方面的才能、苏天渝在法学上的造诣,都很让卢裕看重。
不过现在还不能对他们委以重任,必须得观察观察再说。
...
回了双龙谷,卢裕又陷入了无尽的忙碌当中。
论功行赏过后,他立刻开始准备进入汉中的事宜。
首先是让五名终结者去炸山搬石,粗略趟出一条通往白河县的宽阔道路。
然后派出俘虏营跟在后面清理平整道路,为大军打通前路。
俘虏营只有五百多人,劳动量有点大。
不过卢裕并不打算可怜他们。
王峥部和南召县被俘的明军原先加起来接近四千,现在却只剩五百多人。
其中一千两百多卫所兵里,除了被查出来为非作歹的军官和家丁,剩下的都被放回了家中。
营兵几乎人人有罪,除了两百多没杀过百姓和没祸害过女子的,其他的两千多人和同样当斩的卫所人员一起被坑杀在了河边。
剩下罪不至死的500多俘虏里,卫所兵和营兵几乎五五开。
这些人,都判了从几个月到几百年不等的劳改。
为大军开路搭桥,自然就是他们的本分了。
现在明朝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营兵军饷各地大员还能筹措,所以这几百人才能幸存。
等到崇祯中后期,朝廷钱粮捉襟见肘,各地军饷大部分都发不出来了。
那时候除了卢象升亲自带的兵,各地的营兵基本上都会进行烧杀抢掠维持补给和士气,即便是孙传庭麾下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而号称流贼克星的曹文诏,更是其中佼佼者。
曹部骑兵所过之处,不论流贼还是百姓,一律杀的人头滚滚。
真到了那时候,如果还没灭明的话,卢裕基本上就不会要明军俘虏了。
...
二月中旬,大军正式开拔。
山路难行,辎重无数,队伍行进的速度非常慢。
六百里的丘陵,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抵达白河县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二十号。
到了这,也算是正式进入汉中府境内了。
卢裕已经身心俱疲,这回也懒得练兵了,直接让终结者带着勉强凑出来的三百重甲精锐,坐着小渔船就发动了跨江进攻。
要是搁后世,这肯定是找死。
不过,这一仗却是以义军完胜告终。
战斗根本毫无悬念,五个终结者几乎是如同神仙一样劈开城门,又接连砍杀数十守军,直接把紧急调过来协防的五百湖广营兵吓得弃城而逃。
除了不慎落水淹死的一个甲兵,义军毫无伤亡。
卢裕以县城画一个圈,五十里内,一个个抄家。
接着就是公审斩杀豪强劣绅、贪官污吏、地痞流氓,老三样了。
然后就是分钱分粮分地,给自己赚足了声望。
至于朝廷大军“血战光复”的时候会不会烧杀抢掠,卢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休整三日,全军开始沿着汉江古道西进。
终结者已经提前五日开道,俘虏营以减员数十人的代价赶上了工期进度。
若是朝廷上的衮衮诸公知道卢某人维修重建了汉江古道,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和走山区不同,维修过的古栈道非常适合行军,几百辆辎重车也可以拉着跑。
很快他们就追上了开路部队,为了加快速度,第1步兵旅也开始派各营轮流进行修路。
不过,最危险的事情依旧归俘虏营。
王信年、苏天渝和严天等人都曾提议搜罗船只走水路,卢裕却一力主张走陆路。
他修这条路,可不仅仅是为了现在过兵。
这条汉江古道一旦彻底打通,日后的经济回报将会非常丰厚。
现在不乘着有终结者趟雷赶紧开通,以后可就不一定有这机会了。
地球很大,卢裕需要做的事也太多,日后再想抽时间走这一趟怕是很困难了。
一千多里沿江古道,走了两个月。
如果不是相当一部分时间用来修路,卢裕能提前半个月抵达汉中平原。
期间官兵的水陆两军来过几次,结果都被干废了。
陆军就不说了,终结者开路基本上都是一人破一军。
加上终结者在卢裕的授意下专杀将领,被杀败了几次后,心惊胆战的明军再也不敢来找死。
而自从某个幸运的游击将军侥幸逃出生天后,卢贼中有万人敌的说法也真正流传了出去。
至于水师,从襄阳赶来的战船得靠纤夫拉动才能渡过激流区域。
而很不幸,卢裕虽然把路修好了,但同时也把大部分纤夫和他们的家人收编了。
这些汉子常年拉纤,身体素质可比一般农夫好的多,是仅次于矿工的平民兵源之一。
因为明军来袭,卢裕又抓了一千多俘虏。
为了修路,他暂时没审判斩杀,各营的将士也总算是从修路大业中解脱了出来。
...
崇祯三年五月三十日,深夜
汉中府,洋县
江岸码头上,放哨的几个明军被利箭贯喉,数十名驻军在睡梦中成了俘虏。
四面终结者和丁修领着百余骑兵漫步而过,直直西北而去。
他们负责先赶过去监视县城西北两座城门,关键时刻必须堵死城门,绝对不能放走一个活人。
马蹄上裹着棉布,马嘴里上了嚼子,整支队伍经过居然没什么大的声音传出。
一个营堵东门,两个营堵西北二门,卢裕亲领主力攻打南门。
天气早已回暖,除了贴身的白绸里衣外,卢裕外面只披着一套金色龙鳞甲。
白马金甲红披风,属实有点拉风。
可惜他不会使长枪,不然形象就真的完美了。
当他率领的三千人逼近南城门的时候,洋县守军才反应过来。
看到卢字大旗,城内三百卫所军立刻做鸟兽散。
他们脱掉战袄就直接成了街边乞丐,连妆都不用花,完全就是本色出演。
反正卢天王不会为难他们这些惨兮兮的卫所士卒,这些卫所兵根本不愿拼命。
歼灭河南营兵主力,克南召破白河,汉江连败三支剿贼官兵,卢天王的威名已经彻底传开。
加上卢裕一路直扑汉中平原,傻子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五月中旬,得知汉中的三部剿贼兵马惨败,督师洪承畴急调正在追杀高迎祥残部的延绥东路副总兵曹文诏掉头援救汉中。
和历史上不同,因为没有建奴入关照成的己巳之变,京畿经济尚存,朝廷财政还没彻底崩掉,各路剿贼军也没被调回京畿勤王,曹文诏还提前三个月被调去了陕西。
不止他带的关宁军,还有数千山西兵也一同入陕剿贼。
遭到明朝九边的精锐会剿,陕西流贼没有像历史上蹦的那么欢,反而已经岌岌可危。
除了高迎祥,其他各路流贼已经覆灭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