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知府李日俨知道外围的城池无论如何也守不住,加上瑞王府就在府城之内,他干脆把主力全都收缩回了府城死守待援。
至于汉中平原上的其它县城,就只能用来迟滞流贼的兵锋了。
也正是他这个决定,后来才让卢裕得以用摧枯拉朽之势攻城掠地。
毕竟每座县城守军不过三四百杂牌卫所兵,这些连饭都吃不起的乞丐军队不可能为朝廷死战。
原本各地还有富户士绅,他们如果肯召集族内年轻人组建乡勇,那或许真能稍稍阻碍义军攻势。
不过自从两个月前得知残暴的卢贼意图进入汉中后,汉中平原上的富户士绅不是往府城跑,就是往成都平原避难。
这样以来,没了地方实际掌控者的协助,以官府的组织能力自然没法建立有效的防御。
打下洋县后,大军休整一夜。
因为四座城门被义军堵死,根本没人能出城报信。
加上现在的府城之外,只有出入汉中府的各处关隘才有营兵驻守,所以附近根本没有官兵哨探得知此事。
洋县被卢裕打下的消息,就这样多瞒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大军兵分三路,立刻开始对汉中展开全面攻势。
林大石负责率左路军两个营渡江南下进攻西乡县,后向西南攻取青石关,最后往西北占领南郑县。
为报险起见,卢裕给他配了一个带冲锋枪的终结者。
卢裕亲率中路军两个营和近卫队沿江进攻城固县,随后就逼近包围汉中府城。
龚元睿负责率右路军两个营直取褒城县,随后就得北上攻取鸡头和虎头二关。
同样的,右路军中也有一名终结者。
至于后勤军属俘虏等单位,全部暂驻洋县。
大军轻装简行一路疾驰,几个月来练出的脚力终于派上用场。
加上这次只负责占地,暂时没有清算抄家,三路兵马进军极快。
仅仅四日,卢裕就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作战计划。
褒城和南郑的失陷,让汉中府城等于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城。
接下来,他留下两个营和四名终结者堵住府城后,又从左右军中抽调部队组成一个步兵营。
接着卢裕领着近卫队和步兵营千余人北上,在三天内接连夺取留坝县、柴关、废丘关、马岭关、凤县。
这三关两县之中,三座关隘内都有一两百营兵驻守。
然并卵,在卢某人的降维打击之下,根本不存在什么打不下的城关。
而林大石也没闲着,他奉命从龚元睿那调来了三百将士,加上自己手下还能调动的三百多机动兵力,立刻就开始西进攻取沔县。
...
崇祯三年六月六日
就在卢裕刚刚攻下凤县,正打算休整一晚就急行军进攻大散关的时候,前去探路的终结者传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今天傍晚,大散关内出现了关宁军的旗帜。
凤县是个穷地方,若非地处交通要道,这里的经济和人口恐怕连苏杭的一个镇都比不上。
夜里八点多,破旧的县衙后院。
一袭白色短打的卢某人正坐在太师椅上乘凉,二号持刀侍立一旁。
卢裕望天,低声喃喃:“关宁军...曹文诏吗?”
夜色渐浓,星光璀璨。
“这没有被污染过的清澈夜空,果然是百看不厌啊!”看着满天的繁星,卢裕不由感慨。
...
大散关外,关宁军驻地,中军大帐
“曹将军,凤县已失,我们和汉中的联系暂时被阻断,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我不认为现在贸然出击是个好主意。”说话的人是大散关守将胡健。
“胡参将,你要是怕了,那就继续缩在关城当你的缩头乌龟。
某家麾下儿郎杀败的流贼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区区一个拥众三万的卢贼,某反手可灭。”曹文诏对胡健的话鄙夷不屑。
三千对三万,优势在我。
“曹将军,流贼...”胡健闻言一急,还想说什么。
“某意已决,不必多言。”曹文诏摆了摆手。
“叔父,那卢贼与陕西流贼多有不同,其部下流贼不仅火器犀利,军纪严明,更是有以一挡千的猛将,对付起来恐怕不太容易。
而且,大散关到凤县这一段路两边皆是丘陵山峰,地形极其不利于骑兵作战,咱们是不是先打探清楚情况再说?”说话的是一名英武小将,其面容与曹文诏有四分相像。
此人正是时年21岁的曹变蛟,因为在之前剿灭流贼的时候立下不少战功,前不久刚从千总升任游击将军。
“多嘴!某打了这么多年仗,岂会不知这些,何须你提醒?”曹文诏虎目一瞪,不满的训斥了侄子两句。
曹变蛟赶紧低下头,完全不敢反驳,帐中其余将领也是肃然不语。
曹文诏性情暴烈,他不仅对敌人和百姓残忍,对军中部下同样严苛。
曹变蛟在叔父麾下没少因为做错事被责打,其他外人更是经常有被斩首示众的。
不过暴躁归暴躁,曹文诏可一点都不傻。
想了想,他又道:“李靳,你明日带本部兵马开路。”
“喏!”一名满面虬髯的高大将领立刻出列领命。
...
六月七日,大散关
一大早就有两百骑兵从关城冲出,直往西南边的凤县而去。
这些身形高大的东北骑兵不仅人人披了双层甲,而且坐下都是双马。
这两匹马中一匹是赶路的坐骑驮马,另一匹才是战马。
战马的身上还都披了一身镶铁片的毛毡,有些军官的高大战马还是披的锁子甲,也可以勉强算得上是铁骑了。
骑兵的装备五花八门,什么长枪、耥耙、狼牙棒、夹刀棍、流星锤、飞斧、短矛、劲弩、短弓之类的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除了这些东西和标配的雁翎刀外,绝大部分人都有一杆长柄三眼铳。
这三眼铳可是关宁骑兵对付建奴的利器,在辽东让八旗吃了不少苦头。
双方都是披甲骑兵,一般马弓根本射不透两层甲胄,但三眼铳却可以在三十米内射穿建奴身上的两层甲。
每次双方的骑兵战,关宁铁骑在远程火力上总能占不少便宜。
这些骑兵出了关城,没跑几里便降下了速度。
“林四,带你的人去哨探。”李靳向后招了招手。
一个脸上有道长疤的汉子立刻抱拳领命,带着十几名部下打马超过大部队,快速向着官道前方跑去。
林四今年二十五,祖籍沈阳。
当年城陷之时,他们一家五口侥幸趁乱逃了出来。
半路遇上建奴游骑,他的父亲和大哥被砍杀,他自己也因为脸上挨了一刀昏了过去。
两名建奴以为他死了,便没有再搭理。
等他被冻醒的时候,却发现一家已经死绝。
母亲和年仅十二岁的小妹死的极其凄惨,就那样浑身赤裸、面目痛苦扭曲的躺在路边草丛里。
那一晚,同样浑身赤条条的林四跪地痛哭,哀嚎声响彻四野。
建奴不仅杀人,还会扒衣服拿回去自己穿。
自那以后,原本喜欢读书的林四变了个人。
那一年,他十五岁。
林四逃往广宁,并且加入了明军,他希望能上战场杀建奴报仇雪恨。
但西平之战中,因为孙得功和鲍承先的临阵背叛,六万大军全面崩溃,三万明军溃兵被屠于沙岭。
林四原本想与建奴血战至死,也好早早去见亲人。
但事与愿违,在当时那么混乱的战场上,他却恰好被正在撤退的祖大寿看到了。
见这小卒悍不畏死,以伤换伤一连击杀两名建奴旗丁,祖大寿遂起了招揽之心。
路过之时,林四被被命令跟着一起撤退。
就这样,林四成为了辽西祖家军的一员。
直到三个月前,朝廷调关宁军入剿,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祖家军就被调到曹文诏麾下,开始跟着入关剿贼。
“四爷,咱可是听说了,那卢贼凶得很,比高迎祥要厉害多了,咱们到时候真对上了,是不是悠着点?”一个矮小的汉子策马赶上林四,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滴溜溜的乱转。
“怕哈,再凶还能凶得过鞑子?那些流贼都虎得很,这姓卢的就算有点本事,最多也就是这内地营兵的水准。
内地那些废物之所以输了是因为他们太弱,可遇上了咱们,那卢贼就算是到头了!”林四不以为意,完全没把卢裕当回事。
这也不怪他轻敌,毕竟自从入关以来,关宁军就毫无败绩,经常都是几千骑兵追着十几万流贼满地跑。
关宁铁骑战力剽悍不弱于建奴,现在的关内,不论官兵还是流贼,根本就没有他们的敌手。
即便是卢裕手下最精锐的三百近卫,在同等数量下也绝对不是关宁军的对手。
当然了,这都是在他不开挂的前提下。
十几骑前行二十余里,丝毫异常没有发现,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见到这种情况,林四却渐渐警觉起来。
“都小心点哈,前面怕是有埋伏!”林四大声提醒,让众人提高警惕。
大散关到凤县有两百里,现在离开关城不到五十里,附近还有一些村庄,不应该行人断绝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