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婆婆因对方所说之语,均是实情,遂摇头说道:“我不是怪赛老弟的举措不当,而是不懂你既已察看过虞令主的情况,却为何还替她举行葬礼?”
卫涵秋知道如今除了死不认账以外,已用无他策,双眉一轩,毫不迟疑地,应声道:“老婆婆.我在察看虞令主是否死去之际,她息断脉绝,四肢如冰,分明业已香消玉殒,难道我还不应该遵照你的指示,替她与曹梦德兄,备棺敛葬么?”
魏老婆婆怪声叫道:“胡说,那位‘红叶令主’虞心影,一无重伤,二元大病,难道平白地,便会有阎王索命,小鬼勾魂?”
闻人俊存心戏弄,遂故意还帮助卫涵秋说话地,扬眉笑道:“老婆婆,会不会在你离去以后,赛兄人室之前的这段空隙之中,有第三者向虞令主加以暗算?”
卫涵秋知闻人俊不是帮腔,而是在刻薄自己,但事已至此,遂索性大拆烂污,顺着他的话头赞道:“闻人兄想法真高,小弟并认为这第三者就是那潜伏‘玄冰凹’中,只敢鬼鬼祟祟,暗弄玄虚,不敢明面出头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呢。”闻人俊不防卫涵秋竟将计就计地,施展了一招“顺水推舟”,利用自己对他的刻薄之语,来搪塞擅老婆婆的严词责询。
卫涵秋这一招确实用得极妙,使闻人俊空白气得肚皮发炸.却仍无可奈何地一时还不出口。
就在这三方僵得窘在一处之时,突然听得“议事厅”口,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患。
这脚步声息,宛如风飘叶落,轻微得绝非常人所能听出。
但厅中的“自发杀人王”魏老婆婆,“青幡仙客”卫涵秋,以及“屠龙手”闻人俊等,均是当世武林的出类拔萃好手,故而足音虽懂,仍被他们-齐发现。
在这区区小事以上,也可分得出修为的探浅,功力高低,闻人俊等三人,虽均听见“议事厅”口足音,却仍是魏老婆婆反应最快,迅速偏过脸去,发话问道:“厅外是谁?这等鬼鬼祟祟……”
话犹未了,“议事厅”口便响起银铃般的语音笑道:“老婆婆,你不是扭念我么,怎又骂起我来了呢?”
魏老婆婆、闻人俊、卫涵秋等三人,均听出这是“红叶令主”
虞心影的语音。
但他们耳中所闻,虽然一致,心中所想,却决不相同。
“屠龙手”闻人俊是高兴,暗想虞心影既然回转,则三曹对证之下,倒看假扮“千面刘基”赛伯温的“青幡仙客”卫涵秋,还有什么花样,可以耍弄。
“白发杀人王”魏老婆婆也是高兴,但她这高兴与闻人俊的高兴,略有不同,她是因虞心影已服过独门秘药,是对自己终身不叛的绝好膀臂,如今无恙归来,自然心头狂喜。
魏老婆婆与闻人俊都在高兴,“青幡仙客”卫涵秋则懊丧万分。
他因虞心影回来的太以快速,绝非所中迷神秘药已解,定是秋月真人等,未曾与她相遇,以致竟使这位“红叶令主”再度重投魔窟。
自己好容易把握机会,费尽巧思.才将虞心影逼出“玄冰凹”,谁知阴差阳错,徒劳无功,反使自己露出重大破绽,涉于绝境之际。
他们两喜一忧.齐自注目之下,“红叶令主”虞心影那娇滴滴、俏生生的亭亭情影,业已出现在“议事厅”口。
魏老婆婆等人,一齐起立,虞心影缓步走来,首先向闻人俊娇笑说道:“闻人兄,你真是神机妙算;你怎么猜出在魏老婆婆离去以后,至赛伯温兄入室之前的这段时间以内,有第三者对我暗算?”
这几句话儿,宛如晴天霹雳,暴响当头,把位“屠龙手”闻人俊,震得头昏眼花地愣了好大一会,方自失声问道:“虞令主,当真有第三者对你暗算.被我猜对了么?”
虞心影点头答道:“一点不错,老婆婆与闻人兄请看,这就是那屠用来伤我的潜发暗器。”
她一面说话,一面取出一根极为细小的似针非针之物,捧在掌上。
魏老婆婆目光-注,向闻人俊愕然问道:“闻人老弟,这东西好像是‘屠龙岛主’王伯温的独门暗器‘毒龙须’呢。”
闻人俊取过那似针非针之物,细一察看,勃然变色地咬牙说道:“一点不错,这正是王伯温用的‘毒龙须’,我真想不到竟是这老贼从中弄鬼,日后定将碎尸万段。”
卫涵秋哈哈大笑说道:“这是王伯温在弄鬼,日后才难免被闻人兄碎尸万段,倘若是我赛伯温在弄鬼,恐怕难逃公道了。”
闻人俊被他挖苦得满腔通红,奇窘无比。
虞心影向卫涵秋看了一眼,淡然笑道:“赛兄说笑话了,你是我们同路之人,怎会暗中弄鬼?”
卫涵秋笑道:“虞令主,请你快把你所遭所遇,赶快说出,因为我已探深体会到闻人兄与魏老婆婆两人,如今正疑云如海。”
虞心影故意用一种惊诧眼光,向闻人俊及魏老婆婆愕然凝视。
魏老婆婆含笑问道:“虞令主,你中了‘毒龙须’后,又便如何?”
虞心影应声答道:“我不知道这是‘毒龙须’,但却感觉出其上蕴有剧毒,故而一被打中,立即暂时闭死全身穴道,不令气血流行……”
卫涵秋此时已猜透虞心影业已祛除了所中迷神药物,恢复灵智,才设法编造谎言维护自己。
故而,他听到此处,插口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入室察看之际,觉得虞令主全身僵直,四肢如冰,仿佛是当真遭了劫数。”
虞心影笑道:“赛兄人室察看之事,我心中明明白白,只苦于一来曹梦德兄,业已为此而死,奸细尚未查明,弄得我不好意思半途而废地揭明真象,二来全身气血,均已闭死暂难言语转动,更恐气血-通,剧毒立发,遂只好静等深知细底的魏老婆婆转来,发现异状之后,再对我设法解救。”
魏老婆婆对于自己独门秘制神药物的功效力量,自信太深,哪里想得到虞心影已机缘凑巧地服食了“朱红雪莲”?遂连连点头说道:“我懂得虞令主的苦衷,在你当时所处的窘况之中,确实也只好如此。”
虞心影苦笑说道:“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行完祭礼,封了棺木,才发生变化。”
卫涵秋装腔作势地扬眉问道:“发生了什么变化?”
虞心影目注魏老婆婆,摇摇头叹道:“老婆婆,你直到那时,犹未转来,遂逼得我只好冒险拼命,因为万一被赛伯温兄,把我送入黄土,来了个生葬活埋,岂不冤枉透顶?”
魏老婆婆失笑问道:“虞令主是怎样拼命?”
虞心影早扰把一套谎话编好,毫不犹疑地接口答道:“我慢慢活开气血,把全身功力,集于一点,硬将‘毒龙须’所蕴奇毒,逼得循着原来伤口,逆流体外。”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一来‘毒龙须’过于细小,虞令主只中一根,毒质虽强,毒量却不太多,加上你本身火候极佳,功力绝世,的确可以试用‘逆血逼毒,之法,但这样一来,你的元气大伤,至少要瘫软好久。”
虞心影大拍马屁地嫣然笑道:“老婆婆真正高明.说得丝毫不错,我逼出奇毒,瘫软在棺中好久,正觉仿佛业已复原之际,棺材忽然有了响动。”
闻人俊“哦”了一声,扬眉问道:“来人是谁?”
虞心影笑道:“我起初以为是魏老婆婆,但跟着又听得一声惨嚎声,然后便有人在棺材前狂笑发话。
闻人俊咬牙说道:“惨嚎是看护棺木的值勤弟子,遭了毒手,那人究竟是谁?”
虞心影蛾眉腾煞.妙目笼威,玉面上充满了怒恨,厉声答道:“还有谁呢?是我那死冤家,活对头,为了‘北令南幡,四字,不甘‘南,居‘北’下,对我妒恨已久的‘青幡仙客’卫涵秋。”
说到此处,这位“红叶令主”虞心影,总算是运用慧舌灵心,替卫涵秋把所有撵疑,一齐洗刷干净。
因为她虽然利用以前在“销魂教”女弟子尸中所取出的“毒龙须”,嫁祸‘屠龙岛主’王伯温,为卫涵秋洗刷了一种嫌疑,但另一种怀疑赛伯温便是卫涵秋所扮的想法,仍在闻人俊的心中,未曾消除掉。
如今,情势立变,闻人俊听完虞心影所说,俊脸飞红地先向卫涵秋投送了一种满含歉意目光,然后再向虞心影问道:“虞令主,那‘青幡仙客’卫涵秋在你棺木之前,狂笑发话,说些什么?”
虞心影恨恨答道:“这厮狠毒已极,他说绝不能让我死得如此便宜,他要开棺戳尸,在我遗体的心窝部位,插上一面青幡,方能泄却‘南幡’久居‘北令’之下的一口怨气。”
卫涵秋听得好生佩服虞心影的大编谎话本领,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武林人物‘名气’之争,竟能种下如此怨毒……”
虞心影不等卫涵秋话完,便又冷笑说道:“我在棺中,听了他这些话儿,暗想他既不仁,我也不义,遂撕破了两片‘燕山红叶’,握在掌中,凝劲以待。”
卫涵秋失笑说道:“乖乖,虞令主的‘燕山红叶’,岂比寻常,那位倒霉蛋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大概要吃苦头了?”虞心影咬牙说道:“卫涵秋那厮并非虚言,果然好生狠毒,动手开棺,我也就毫不客气地,把一片‘红叶碎雨’,向他迎面洒去。”
魏老婆婆笑道:“双方距离既近,卫涵秋多认为虞令主业已香消玉磺殒,毫未提防,他却如何逃得过这场‘红燕之劫’?”
虞心影秀目双扬,得意笑道:“他当然无法侥幸,棺盖才开,卫涵秋那张自以为长得英俊的脸庞儿上,便挨了无数碎飞虹叶。”闻人俊也决想不到“红叶令主”虞心影的灵智已复,竟一面猛骂卫涵秋,一面又在异常巧妙地替卫涵秋开脱耀疑,闻言之下,讶然问道:“卫涵秋既中了虞令主的‘红叶碎雨’,我却怎未见他在棺前横尸。”
虞心影叹息一声说道:“这厮的一身武功,委实不凡,虽然被我一把‘红叶阵雨’洒中面门,仍能及时运功防御,只被打得满脸流血,并眇了一目而已。”
卫涵秋鼓掌笑道:“快事!快事!卫涵秋既然眇了一目,粱上便挂了招牌,从此以后,闻人兄大概不会旁敲侧击,冷嘲热讽地把我这倒霉蛋,窝囊废,当做什么神出鬼投的‘青幡仙客’了。”
闻人俊窘得俊脸通红,垂头不语。
虞心影见状,一面心中暗笑,一面又复往下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卫涵秋自然抱头鼠窜,我遵从棺中跃出,随后急迫。”
魏老婆婆笑道:“常言道:‘穷寇莫迫’,虞令主何必……”
虞心影嫣然微笑地接口说道:“老婆婆请想,卫涵秋连已知我惨遭不幸尚且放我不过,要在我尸体胸口,插上一面青幡,我当时又怎能宽宏大量,放得他过?”
魏老婆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但不知虞令主把卫涵秋追到何处?结果可曾得手?”
虞心影因为知道魏老婆婆曾往何处寻找自己,遂故意选了一个她未曾去过.而又离此极远的“寒玉峡”,含笑答道“卫涵秋身负重伤以下的脚程之快,仍极惊人,我一直迫到‘寒玉峡’内,才算把他追上,彼此来了一场狠斗。”
闻人俊“哦”了一声说道:“卫涵秋眇目重伤,功力必减,不会再逃得出虞令主的百招之下。”
虞心影摇头叹道:“闻人兄,我曾为了硬行逼出‘毒龙须’毒力,真元消耗太多,故而与卫涵秋互相拼斗,虽然稍占上风,仍在斗到三百来合以后,才斫折他一条右臂。”
卫涵秋见虞心影拼命在口头上作践自己,不禁双眉微扬,心中苦笑,面上假笑地接口说道:“这样一来,堂堂‘青幡仙客’卫涵秋,在虞令主手下,业已变成一个眇目折臂,身负重伤的残废之人,他总该黔驴技穷,难逃活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