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哥,不过是一只野猫而已,你太大惊小怪了。这个点儿,园子里的人要么在前院收拾二爷带回来的宝贝,要么在三小姐院子里候着呢,谁有胆子乱跑?”身后,春草不满的抱怨着,顺手将垂坠到肩头下方的衣衫给拉了回去理了理。
男人狐疑地往前走了两步,被春草催促了两声,才堪堪到达假山跟前,便折身回去了。“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可别再叫唤了。再叫,哥哥我的魂儿都舍予你了。”
“你的魂儿我先不收了,你可莫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
“没忘没忘。我的小宝贝儿,来,先给我亲亲。”
于是又是一场少儿不宜的画面。
趁着他们浓情蜜意之时,沈言蹊连忙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光天化日之下作出如此勾当,实在是污秽了眼睛。
退出假山,沈言蹊想着重新找一处僻静之地,不过在她晃晃悠悠漫无目的地走动时候,一处颓败的小院落吸引了她的注意。
院落看起来年岁久远了,连木门都破损出大洞来。蜘蛛网布满了大门的角落,上面灰尘和死去的蚊虫随处可见。透过木门的洞口往里望,可以看见院子中央种了一棵巨大的枫树。七八月的天气,枫叶似火般热烈。苍蓝的天幕,绯红的树叶,一个灰色衣衫的小少年正盘腿坐在石凳上。在少年的怀里,一只黑猫温顺地享受着主人的爱抚。
这本是一幅很美很和谐的画面,然而沈言蹊的目光却一直在黑猫与少年之间徘徊。
因为就在不久前,正是这只黑猫,跳到了她的怀里,差点害的她惹祸上身。
真的是巧合么?
沈言蹊凝眸,眉头微蹙。
院子里的少年似乎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循着目光望来,正看到门外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同样在看他。他歪着头,有些疑惑的冲她抿唇笑了笑,模样腼腆羞涩。白皙的脸颊无端生出几分晕红。
“你是谁?”小少年问道。
怀里的猫若有所觉,慵懒的掀开眼皮瞟了一眼门外。
沈言蹊这才注意到,那只黑猫两个瞳孔的颜色是不一样的,一边是金黄色,一边是幽绿色。加上自身毛发是全黑的,世人皆道黑猫为不祥之兆,因此它望着人的时候,愈发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诡异之感。
如此干净腼腆的少年,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宠物?
“我是三小姐院儿里的,无意中路过这里,打搅到你了么?”沈言蹊向来对干净美少年没有免疫力。这个孩子看着不大,顶多也就十来岁。
记忆中,宴老爷的子女总共有两嫡两庶。平日里经常提起的就是前三个,这最小的一个,据说是宴老爷早些年在外面与一个歌女生的。歌女因病过世,就把这个孩子丢在了宴府门口。
这件事在当时还被京城中人调侃了好一段时日。
宴老爷觉得面子上被折损了,故而一直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的,只随随便便丢在这个废弃的院落里,任他自生自灭。
原来还是个小可怜!
沈言蹊顿时觉得自己的圣母心爆棚。
穿越之前,她就看过一些养成类小说,大概都是什么男主美强惨,自小受压迫,幸亏女主挺身而出,救他于水火,自此男主就将其奉为神明。
莫非——她穿越的使命也是为了拯救美强惨男主的?!
心跳骤然加速。
沈言蹊顿时觉得自己可以了!
这样的小可怜,谁见了不会心生怜爱啊!
带着满满的使命感,沈言蹊看着小少年的目光越发柔和慈爱,如同老母亲一般,恨不得原地抚摸少年那一头柔顺的秀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过于热烈,坐在石凳上的宴弘毅身体僵硬了一瞬。
这突如其来的慈爱是怎么回事?
“我能进去么?”沈言蹊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自己声音大一点惊扰到这个美少年。
“自是可以的。”宴弘毅点点头,咧嘴一笑的时候,有一种春风拂面之感。
夭寿哦!
沈言蹊觉得自己的心脏可能要受不住了。
“我叫沈言蹊,他们平日里都叫我蹊儿。”
“恩,蹊儿姐姐日后就叫我弘毅吧。”小少年惯会使用甜言蜜语迷惑人心的。有时候,眼睛见到的,未必是真的。然而彼时的沈言蹊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是养了怎样的一条毒蛇。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是个好名字呀!”沈言蹊与他并肩坐着,望着头顶上方的枫树叶,悠闲地聊天。
然而小少年听了她这话,眸中异色一闪而过。却只是抿唇笑了笑,并不直接作答,转而说道:“蹊儿姐姐念过书?”普通的丫鬟可不会那么多学问,更别说这种古语脱口而出的了。
“看过一些书,不值一提。”到底是认清自己的身份,沈言蹊并不打算暴露自己,含糊其辞地笑着。
“真好,我却是一点书都没有念过的,不及蹊儿姐姐这般有学问。”话语间满是对沈言蹊的羡慕与对学习的向往。
想来也是,本就受众人排挤,吃饭都是个问题。到了上学的年龄,无人能够记挂起宴府还有这样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小少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沈言蹊轻声叹了一口气。
“若你不嫌弃,日后我便时常来教你认字,你说可好?”好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教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听到这话,少年的眼里霎时迸发出光彩来,“真的?蹊儿姐姐不会是在与我开玩笑的吧?”
“怎会?”沈言蹊为小少年的际遇心酸不已。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于他而言却是求之不得。
沈言蹊决定对这个孩子更好一些。
在宴弘毅的小院儿里待了小半天,想着青和居那边可能还有事情需要忙,沈言蹊便辞了宴弘毅,起身回去了。离开之前,宴弘毅还反复确认她下次何时会来,仿佛是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沈言蹊安抚了他几句之后,才离开。
望着那窈窕身姿消失的方向,小少年眼中的纯真逐渐被阴冷所取代。瘦弱的手指穿梭在黑猫的毛发之间,他的笑容仿若隆冬的凉水,夹着寒针,刺入骨髓。
他自言自语着。
“猫儿,这宴府的日子太平静了。本想让你随便杀个人玩玩,没想到反倒侥幸让她跑到了我这儿来了。罢了,反正都是无聊,不若拿她打发打发日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