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二哥到底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好想和其他府上的小姐一样，能够自由自在地出去游玩啊，即使一次也好。”话语间满是羡慕。不过一想起自己的病，淡淡的忧伤又攀援上她的眉梢，化成一声叹息，消失在了暗影深处。

“姑娘可以将心事说给二爷听的。”

“二哥为了整个宴府，已经够操劳了。我怎可因为自己而再烦扰他呢？”

“姑娘即使无法出府游玩，但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也是好的。为何总是将自己闷在屋子里，不走动走动？”沈言蹊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再怎么小心，也不至于连房门都不出来吧？那真是过分讲究了。

“起先是丫鬟们担心他们在院子里做事情，会惹我烦心，加重我病情，关掉窗户，眼不见为净。每每想出去时，一见到大家慌乱紧张的目光，就懒得动弹了。时间一久，渐渐的，便习惯了待在房间里了。”

说到底，还是太顾虑别人的感受导致的。

不想让哥哥担心，就闭口不提想出去玩的愿望；不想让下人们为难，就索性待在屋子里，一个人忍受着黑暗与孤独。

沈言蹊有些不忍，“大夫可曾说过你能出去？”

“说过几次，不过他说还是得顾碍着，不能太过肆意，心脏会受不住。”宴芙湘低下头，手指摸着自己的心脏，那里微弱的跳动感是唯一能让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心脏？”沈言蹊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三小姐极有可能患的是心脏病。

“嗯。有时候我会想，若是老天不想让它跳动，为何还让我出生呢？既是出生了，为何偏偏让我遭受这般磨难？”说着，宴芙湘苦笑着趴在梳妆台上，枕着手臂，轻声道，“或许是我上一辈子罪孽深重，老天想要惩罚我吧。”

“姑娘，如果事与愿违，请相信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沈言蹊莞尔，眼中闪烁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星子，温暖明亮，“佛说，生活总会给你答案，但不会马上把一切都告诉你，所以你要等。”

她缓缓撑开纱窗一角，暖暖的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驱走了屋里无尽的黑暗。

因为长时间不见到日光，宴芙湘的皮肤苍白到没有一点血丝。她有些怯生生地伸出一只手，想要触摸那早已陌生的温度，光与影便在她的指尖形成了一道明显的界限。

“姑娘，其实你走不出去的，是你的内心。”

宴芙湘一怔，“我的心——”

“姑娘，奴婢先告退了。”沈言蹊不再言语，悄然退出了房间，空留宴芙湘一人在原地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茶茶回来了。她见到宴芙湘面前的窗户竟然打开了，下意识想要去合上。

宴芙湘这才回过神来。她叫住茶茶，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开着吧，好久没有看看外面的景色了。”

几株花儿探出头来，粉红色的花影，经受过霜侵露凌，愈发显得丰姿艳丽，气质卓绝。

茶茶见了，便笑道：“姑娘窗外种着的芙蓉花不知何时竟然开了呢！果真好看！”

“是呀，真好看。”宴芙湘喃喃自语。

翌日，青和居的下人们惊奇的发现，多年没有踏出闺房的三小姐，竟然坐在庭院里晒太阳赏花。这个消息像风一样，瞬间吹过宴府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当事人只是惬意地躺在躺椅上，嘴里含着的蜜饯，将她小小的脸颊撑的鼓出来一块，活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

她见到沈言蹊在远处修剪草木，颇为好奇地走近瞧着。

“蹊儿，这些灌木长得好好的，为何要将它们剪掉呢？”

沈言蹊笑道：“因为不将这些树木的顶端剪掉，它们的其他枝丫就没办法好好长大了呀。”

“这样啊，倒是稀奇。”

沈言蹊这才发现，宴芙湘的眼睛很纯净，就像是汪着一池月光，让人心生怜意。

听到消息，最先赶过来的是宴灵修。颀长的身姿，俊朗的面容，惹得丫鬟们一阵羞赫。

“湘儿，你在做什么？”宴灵修温和的问道。

“我在看蹊儿修剪树木呢！二哥，你怎么来啦？”宴芙湘如实答道。

被点名的沈言蹊自知宴灵修的危险，当即低下了头，假装很认真地在干活，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兵法有云：我不看你，你就看不到我。

某蹊深谙此道！

宴灵修的目光在表面上专注于修剪、实则假装缩头乌龟的某某蹊身上转了一圈，这才笑着说道：“听说你难得愿意出来走动，便过来看看你。多出来走走对身子是好的，以后莫要再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我知道了。”宴芙湘乖巧地点头。

有丫鬟搬来凳子在花荫下，兄妹二人便坐在凳子上聊天。

宴芙湘说：“二哥，我想让蹊儿来做我的贴身侍女。”

“这里是你的院子，你想提点谁，自然是你自己做主的，无需问我。”宴灵修抿了口清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对那个丫头警惕了起来。

若说从万俟的手下逃脱是她的侥幸，屡次借他的手避险是她的智谋，那么眼下想方设法获得湘儿的信任，还能让湘儿踏出多年不愿走出的房门，那就是聪明过分，不得不让他多想是否中间有什么阴谋。

“那真是太好了！”宴芙湘没有注意到宴灵修眼底的波动，还满心欢喜地向他倾诉着。

“二哥，我想通了。与其拖着这一身的病气，躲在屋子里小心翼翼，这不敢做、那不敢做的。不如多见见这外面的世界。看看花儿、草儿、蓝天、白云。那样，即使有一天我走了，心里也是开心的。”

“又胡言乱语了不是？”宴灵修轻轻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一如小时候那般亲昵。谁能想到，独当一面、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晏二爷，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呢？

“蹊儿告诉我，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从前我不总不甘心，为何独独我与人不同。现在我依旧不明白，但是我想去找寻我存在的意义。我想照着心意，开开心心地活着。”

宴芙湘捧着脸，笑容中藏着的，是对生命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