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以为明面拒绝会让八姐悻悻离去，没想到她依然坐在那里，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在床上辗转反侧，躺了半个时辰后，九歌终于按耐不住，下床走到外头。

昏黄的烛光下，闻八歌定定坐在那里，像木偶一样，不说话，不吭声。

九歌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听到声音，闻八歌抬起头，一双美目里水光粼粼。

“自然是等到你答应为止。”她这么说，语气间充满了执拗。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会和你进宫，更不会去向萧苏媚赔礼道歉。”九歌也是倔强。

闻八歌抿着的樱唇微微向上扬，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更要留在这里，为什么呢？因为我是你的姐姐，你必须听我的。”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却让九歌毛骨悚然。

不过这不是说服自己的理由。

九歌回道：“只是凭着姐姐二字就要我委曲求全，那我只能说八姐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闻八歌盈盈一笑：“姐姐二字还不够资格吗？”

“当然不够资格。”九歌毫不犹豫的反驳。

闻八歌抬手用宽大的袖子遮面，发出“咯咯”的笑声。

笑完才说：“小九，真正太看得起自己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至少我的身上没有背负罪名，更没有落下不好听的名声。而你呢？”

九歌震住，垂着脑袋，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

“是，现在的我确实名声不好，但我已经努力在查找真相，如今也有所进展，很快就会真相大白，洗清罪名。我只想和八姐说一句，不要总是把我说得那么难堪，一副批判我是闻家罪人的模样。”

闻八歌的脸上带着笑意，像听故事一样听完九歌的话。

“我可没说你是闻家的罪人，小九。”

九歌一脸茫然。

闻八歌说道：“我只是私心的认为，是你导致我与太子之间的友谊变得糟糕，所以才要你补偿我。”

九歌睁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像吃东西时被噎住，一副憋坏了模样。这可能是自己迄今为止听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

她苦笑：“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闻八歌才不在意，说道：“小九，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让我与太子的友谊重修于好，只有这样我才会原谅你，不然我会生生世世恨着你。”

她说得强势、霸道，以命令的口吻要九歌执行。

九歌这时候的情绪已面临崩溃，面对八姐这样的人，她只会血压升高，又束手无策。

“行，我答应就是，帮助你和太子的关系恢复到从前，但也仅这一件事，太子侧妃那边我是绝对不会道歉的！”

最终还是妥协。

闻八歌也随后妥协。

她说：“我要的只是和太子修好关系，你若真能办到，萧娘娘那边我便不会为难你。”

九歌冷笑：“那我还真是要多谢八姐的宽容了。”

既然事情已谈妥，闻八歌也不再继续留着，她动身下了软塌，临出门前又告知九歌。

“明早巳时，可别迟到了。”

九歌颔首回应，目送她出门后，瘫倒在软塌上，大吐一口气。

在门口守着的清清一见八小姐终于离开，立马找自家小姐去。她两只脚“蹦哒蹦哒”进了门，一直到九歌的面前停下来。

“九小姐，那八小姐是所谓何事而来？奴婢觉得匪夷所思，按道理来说八小姐应该不会来这里才对。”

九歌淡淡回了句：“来讨债的。”

“讨债？”清清咋呼着，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九歌懒懒起身，心不在焉的回了句：“我累了，明天还要早点起床，先去睡了，清清你也早点休息。”

“九小姐”清清满面关心，也没有再多话，等小姐躺下后才出门离去。

黎明的曙光逐渐来临，天边泛起鱼肚白。

院子里，只有被风吹得摆动的几棵橘子树，沙沙作响，四处是一片冷冷清清。

又过了一会儿，日出从东边升起，大地开始复苏。

三四个家丁出现在院子里，开始打扫地上的落叶。

旁边的游廊内有五六个穿着粉色衣服的丫鬟身影，她们的手上拿着沾湿的布，将游廊内的画壁和柱子擦洗干净。

清清打着哈欠走来，手里捧着一盆热水，到了九小姐的房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的脚步很轻，轻到一点声音也没有。

将热水放在梳妆匣边的凳子上，清清向床边走去，不用猜，她的小姐还在蒙头大睡。

九歌睡得很沉，她正在做着一个奇怪的梦，说可怕也不是，说不可怕更不是，仅在伯仲之间。

非常血腥的场面，猩红的血迹大片大片装进自己的眼球，看得怵目惊心。

这是战争吗？

她在心中自语。

望眼过去，尽是用尸体堆成的小山丘，每个人的死相异常恐怖，合不上的双眼，突出的眼球，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九歌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她看到面前的地上插着一把青铜剑。

剑柄上端接有狰狞的鬼面头，瞩目的獠牙，阴鸷的眼睛，足以震慑人。而在剑身上萦绕着黑色的雾气，还未接近就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

这把剑绝非“好剑”。

却有着一股勾人摄魄的力量，引着自己的手慢慢伸上前。

突听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不要碰那把剑，那是一把嗜血之剑。”

九歌转身一看，只见一位遍体鳞伤的老人站在那里，她的身子颤颤巍巍，靠着拐杖支撑身体，一步一步走来。

“你是谁？”

老人没有回答九歌的问话，嘴里一个劲地念叨。

“都死了，全都死光了，因为一把剑，全都死光光了”

九歌茫然的站在原地，不明白老人在说什么，但可以肯定她是在这片尸体堆里活下来的人。

老人行至九歌的面前驻足，一双迷离的老眼盯着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伴随着“啪”的一声。

九歌惊醒，从床上弹起身子，脸上疼痛的感觉非常清晰。

拿手抚着脸，她还半梦半醒。

那个梦里的老人为何要打她一巴掌。

且是梦里做的事情，为何像是现实所发生的一样。

这个梦到底有何意义

九歌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无所知，只得感慨做了个奇怪的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