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他话里的安慰，抱玉低声道谢。

“我知道了。”

也不说知道了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俩心知肚明。

须臾，她抬起头，乌黑的杏眼似乎淌着水雾，却还是勾着嘴角冲他露出一个笑。

不等他说什么，她已经起身，安安静静地背着书包走了。

这个时候，他第一次生出老大是畜生的念头。

透明的玻璃门遮挡不住外面的风景，女孩的身影已经变得很小了，他收回视线。

两杯奶茶摆放在桌面上，吸管躺在一边，未开。

*

抱玉今天没有让司机来接，所以回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她进门后，发现沈父沈母都不在家，李妈走到玄关处给她递鞋，招呼她吃晚饭。

季远清坐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声音，偏过头，视线在她蹙起的眉头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淡淡收回。

吃完饭，她在他旁边坐下。

沙发微微凹陷下去一点，他反常的没有往另一边挪。

突然，耳边响起了她甜甜的声音。

“小舅舅，你看得什么书呀？”

季远清一怔。

为了看清书里的内容，她靠的很近。额头差点贴上他的下巴。他低头一瞥，就能看到她细密纤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子。

他不自在地往后靠了靠。

书页内容是法文，写得是一位男士在餐厅邂逅一位美丽的小姐并邀请她跳舞，里面没有太多的心理活动，简单直白的情意跃然纸上。

抱玉有些意外，她以为呆板的小舅舅只会看一些商业金融类的书呢。

或许在这看似装扮成熟的外表下，内里其实潜藏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少男心？

不过这些内容抱玉看得懂，但作为沈汐她看不懂呀。

于是她撤回脑袋，嘟着嘴抱怨:“小舅舅就喜欢看这些无聊的书。”

面前一空，季远清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他用法语把书名说了一遍。

看着旁边人疑惑的微微睁大眼睛，他反应过来对方没有学习过法语，便再次用中文重复了一遍。

抱玉双眼发亮，歪了歪头带着撒娇的语气:“小舅舅，给我讲讲这个故事吧。”

室内很安静，李妈已经睡去了。沈父沈母饭前打过招呼晚上不回来。

偌大的客厅，只有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

少年说话的语速平缓，淅淅沥沥滑过耳膜，流入心涧，犹如泉水击石。

女孩儿盘着腿，托着腮，一开始听得全神贯注。

不一会儿，季远清感觉肩上一重。

女孩儿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歇了声，偏头看她。视线在她的眉眼间停留了许久，才轻轻伸手，抚平。

*

次日天明，抱玉一醒，便发现睡在自己的床上。咦，她怎么记得昨天在沙发上听故事睡着了呀。

她在脑海里问系统:“昨天我怎么回房间的。”

058一脸懵，反应慢半拍:“我不知道啊，你不是自己回来的吗？”

抱玉揉了揉太阳穴，不由感叹: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下了楼，发现季远清早早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碗里的粥都快见底了。

他抬头罕见地跟她打了声招呼，“早。”

在抱玉这些天的印象里，季远清一直是那副冷冷淡淡恨不得远离尘世的高人模样。他对于任何没必要的交流一向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今天竟然破天荒地主动和她打起了招呼，莫不是撞鬼了。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她沉默着吃完早饭，李妈把收拾好的书包递给她。

走到门口，发现季远清正候在门外。

她有些讶异:“小舅舅，你还没走呀？”

季远清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解释道“等你。”

上了车，她踌躇着道:“小舅舅，是不是我妈和你说了什么呀？就比如要你照顾我什么的。”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回了一个“嗯”字。

“我妈她就是这样说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需要人照顾呀，你要是觉得不开心的话就还是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来吧……”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他突然打断她，“没有。”

“嗯？”她睁着大大的杏眼好奇地问道:“没有什么呀？”

他抿了抿唇，喉结微动，“没有不开心。”

看见他这幅样子，抱玉知道他心里肯定又开始不自在了。

没有再继续逗弄他，怕把小孩吓跑。

毕竟，她也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了。

董旭尧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多数时候只是与她微信联系，和刚在一起时黏黏糊糊的态度截然不同。

正所谓敌不动我动，抱玉决定主动出击，给他一个“惊喜”。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由于董旭尧在学校知名度太高，全校几乎没人不知道高二文3班的沈汐是校草的女朋友。抱玉走在人群中间，时不时就有人向她投来同情的怜悯的甚至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眼神。

对于这些，她通通不在意，因为她今天要去捉奸。

钟欣跑过来给她壮胆。

明眼人一看她要去的方向，就知道她要去干嘛了，悄悄跟在后面预备看好戏。

高二理1班门口，抱玉含笑拦住一个同学，“你好，可以帮我叫一下董旭尧吗？”

男同学被她甜甜的笑容给晃花了眼，迷迷瞪瞪的点头就答应了。

等转身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现如今还有哪个女同学敢公开找小霸王？不得了！正头女友找上门来了。他走到门口探头一看，转学生正被小霸王调戏得面色羞红。

男同学一时进退两难，但想到女孩儿美丽如鲜花般的笑容，伸头就是一刀。

董旭尧正在逗弄他的新同桌，新同桌虽然模样算不上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倔强的眼神，她害羞时的模样，对他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

如果抱玉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告诉他，这就叫女主光环。

听到有人找他，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至安，但转头看男同学的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他马上就想到，沈汐来找他了。

当下，他拨弄林漫的手顿住，面上笑容一收。

董旭尧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相反，他预设过很多次到这个时候，他要怎么跟沈汐解释，抱着她哄，然后跟她保证会和别人保持距离。

手上传来一阵很轻的力道，低头一看是林漫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皮肤的温度从腕上传递过来。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闪烁着好奇:“谁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