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证明结构不合理,还得再看其他三项,一是盐课,二是关税,三是杂课。”
“阑司珍还是画柱状图来解释吗?”
邬阑笑笑,又抽出第二张大纸,然后将它挂在木板上展平。
三人一瞧,纸上画了三个大饼,杨鼎臣一下没忍住笑了:“原来是大饼看得我好像饿了。”
李道汝嫌弃地看着他:“你自己画个大饼就不饿了。”
“好了诸位,这图呢,叫饼状图,这样很直观,比如盐课这幅饼图里,两淮盐就把这大饼划拉走了一大半,河东、两浙又划拉走两大牙,剩下的长芦再切掉一牙,其他的什么云南福建山东,就所剩无几了。”
“其实盐课好统计,每年基本1百万出头,算是比较固定的收入。接下来再看钞关,户部掌握了七个钞关,其中临清占到近四成,河西务天津占到近一成,这就半壁江山了,再加上崇文门,所以钞关收入中,北方是占了大部分。这同时也说明,这些年的商贸其实是向北方在流动,而非北方向南方流动。”
“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说明以后做买卖的机会在北方啊,这都不懂?”
“再看第三幅,杂课收入”虽然图是邬阑自己画的,可每看一次,眼里都不禁露出难言的意味。
“单看两个直隶,杂课所占最重,哎,这不由得让我忆起当年创业的艰辛呐”
李道汝知道这个梗,只是不好笑出来,于是只有紧紧抿住嘴,尽量让表情显得正常。
“好了不说这个,继续画大饼”
“依这三幅图所示,咱们呢就把金额累加起来再看,盐课是117万1619两,钞关是40万2308两,杂课是32万9049两,再加上去年田赋的统计,1619万7189两,总计是:1811万167两。”
哎,邬阑看到这数字,不禁直摇头,说句不好听的,赛马场再过两年的发展,也能达到这样的规模,而这个,竟是一个如此之大的国家的全年收入!
“诸位有什么想法吗?”邬阑问道。
“说不出来诶,好像挺多的,又感觉很少,如果不是少也不会收支不抵啊。”
“这里还要说明一下,这是全部折银之后的数据,因为赋税里有相当份额是本色收入,为了好统计才全部折银,而折银率又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所以只有按照户部的汇估价来进行换算。”
“阑司珍,有没做过支出的统计?”
“有,等等,”说完邬阑又从一堆纸中抽出一张,同样挂在木板上。
“还是做的饼图,比较直观,分了这样几项:边镇粮饷、宗藩、内府供用、营卫官军俸粮、官员俸禄。在看此图之前,我还要再说明一下,这个账只是户部的账,不含工部、兵部、礼部的收支。
“明白了,”
“就以百为率,其中边镇粮饷为百分之45,营卫官军俸禄百分之14,内府供用百分之20,宗藩禄粮百分之20,官员俸禄可以忽略不计。”
杨鼎臣不由奇道:“为啥要忽略不计?”
“因为它少啊!就像本官堂堂正六品,每月居然只有七斗米的俸禄,折合银子三钱五分!”
“哈哈”李道汝终是没忍住笑了:“不对吧,阑司珍,你现在国子监监生,每月还有一石米呢。”
“哦,对吼”邬阑这才想起还多了一石米,一共一石七斗,工资翻倍了啊!
“好了,继续这头,边镇粮饷和营卫官军俸禄姑且将它们归为一体,我称之为军费开支,这个军费占了近六成。至于为什么这么多,这是陛下和相关部门该关心的事,我们只做分析支出构成。”
“内府和宗藩没得说,就是这官员俸禄嘛,我认为应该大大的提高!”
“看来朕的女官对朕颇有意见啊”
一个磁磁的嗓音突然在空间中响起邬阑第一反应居然是外发信号?
四人扭头一看,豪嘛,一大帮人都在门口挤着听壁角。李道汝三人下了一跳,连忙起身上前去行礼。
邬阑也没料到皇帝带着一大帮人在偷听,她眼珠转了转,在心里寻思开了,刚才有说过分的话吗好像有,没有?”
她讪讪的走上去,行躬身礼,道:“陛下您百忙之中还拨冗前来,实在让此地蓬荜生辉啊。”
“嗤”永明帝略带嘲讽,道:“你这成语还能一串一串的说,看来最近读书卓有成效啊!”
“嘿嘿,那是那是,主要还是国子监的老师们认真负责。”
“行了,你也甭废话,继续画大饼吧,朕接着听。”
邬阑不禁奇怪:“陛下,您从哪开始听的呀?”
“从柱子就开始了”
“哦。。。”
四人又回到原位,然后再一帮人挤进来,整个文渊阁书库里顿时显得满满当当。邬阑只得挪到木板那里,站着继续讲解,而李道汝三人也被挤到一边,又显得有些拘束。
“讲哪了?哦对,支出说完了”
邬阑抽出最后一张纸,同样挂在木板上,展平。
“这就是统计出来的收入构成,诸位可以看看,还是以百为率,其中光田赋就占了百分之90!然后盐课占百分之7,关税占百分之2,杂课占百分之1。”
“刚才分析了收入少的原因之一,是田赋在减少,而田赋又占了总收入的九成,也是导致收入减少的主要原因。那么我不禁就要问了,有没可能不让收入减少呢?”
“你只说了原因之一,还有别的原因吗?”永明帝突然问道。
“呃有的,只是田赋占主要因素,第二个原因其实要考虑财政收入的货币化问题。”
古德海也随着永明帝一同前来,邬阑他们讨论的是户部财政问题,所以他自然听的很专注。
“这怎么解释?什么叫货币化?”
“银两铜钱宝钞这些统称为货币,财政收入过去以实物为主,自一条鞭法之后,银子才逐渐增多,但占比还是很少。就以去年的户部账来看,收入当中可分为实物收入和货币收入,其中货币收入只占了百分之42,但是再看支出,其货币支出接近百分之50。账虽然可以做平,也可以全部换算成银两,但实际却是要真金白银的拿出来,货币支出多于收入,自然会导致现金流短缺,也就是白银短缺,就会显得捉襟见肘,但是账上却显示不出来。”
古德海听明白了,但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要是将俸禄全部改为本色这个现金流估计能省不少。”
首辅李琚也在场,他一听古德海之言,连着咳嗽几声,以示提醒。
“咳咳,古尚书啊,阑女官刚才也分析了,官员俸禄的支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你这样能省几个银子?”
。。。邬阑简直没有语言能够再形容。。。
“嗯哼邬阑,继续,”永明帝及时发声。
“再回到大饼图,刚才说到田赋收入占了百分之90,那么能不能做一个调整呢?比如增加其他项的收入,减少对田赋的过渡依赖?答案自然是可以。先看盐课,这部分收入相对固定,调整空间不会太大,所以就只有关税和杂课收入。而这两项又有一共同特点:都是对商品或者服务进行征收,可以归为一类,我姑且称之为流转税。”
“为何叫流转?”
为何叫流转?邬阑一下不知怎么解释了,她想了想,干脆这样说:“关税不就是对船进行征收吗?船难道不是流动的?坐商虽然坐着卖,但所售货物却是通过船运来的”
“哦”古德海恍然,却还是没懂。
“咳咳,邬阑,朕知道你的意思了,继续说思路就行。”
“陛下,臣最后再总结一下,要想改变财政入不敷出的窘境,最好是立足于现有的规模,进行结构调整。具体就是增加关税和杂课的占比,减少对田赋的过渡依赖,这就是我们制定发展规划的思路。”
“好,接着说,”
“那么所有的规划都围绕这个思路来,怎么增加关税?怎么增加杂课?不可横征暴敛,就谈怎么提高收税的增量。”
“增量,怎么理解?”永明帝问道。
邬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静下来思考了片刻,才郑重答道:“陛下,收税,是一个主权国家的权利,同样也是义务。而对于大明的每一个士农工商者来说,缴税是我们的义务,也是权利。”
永明帝微微一笑,道:“何为权利?何为义务?”
“简单点讲,国家收税该收,我作为子民依法纳税,这就是义务。但义务之后,是不是也可以让国家也给点优惠政策呢?能让我的生意越做越红火,钱越挣越多,这样我将来不是纳税也纳的更多吗?当然,也要允许在合法的情况,能合理避税”
永明帝就知道不能给她机会说话,给她机会就胡说:“行行行朕知道了,继续!”
“再简单点吧,建立经济开发区!”邬阑也毛了,老不让自己说这是咋回事嘛!
“好!两日后,朕等着你来诏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