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灼和顾梵生满怀心事的给灾民施粥,而后又分发解暑的药汁。这一阵忙下来,已经是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苏盛这时带着苏牧昆也来灾民这边查看情况,邵管家邵默也一同跟着。
“每天灾民的死亡人数可有人统计?查到病因?”苏盛走着,回头问也跟来的顾梵生道。苏盛一直担心有疫情发生,所以对死去的灾民的情况,他分外的重视,交代了人要每天坐下记录。
顾梵生回答前,先是看了眼夏灼,而后道,“都有人统计,稍后我让人送记录的本子过来。”
夏灼今天是第一次来这灾民区,顾梵生则已经是在这里好多天了。他知道能抢占在粥棚位置的灾民,都是还有强大的求生欲和求生能力的,而距离粥棚区越远,看到的景象便更不忍直视,饿死或病死的灾民的尸体,就那么躺在路边或者躺在树林里。而那些活着的失去家园又失去家人的人,也都徘徊在偏僻的地方,如行尸走肉一般,生无可恋。
但这些,顾梵生都没有同夏灼说过,也防止她看到,只带着她在粥棚这边帮忙。她看到的只是衣衫或许褴褛的灾民,但他们都还是有希望的活着,还有生机。他怕她无力承受。
“每天会死很多人吗?”夏灼皱着眉疑惑的看着顾梵生问道。
“看来你是没有去渭水河畔看过。”一旁的苏牧昆道。
夏灼不由自主的被苏牧昆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他的声音冷冽冽的,在这阳光当头之际听着,都似是带着凉意。
夏灼只在到永丰那晚见过苏牧昆一面。她不得不承认苏牧昆长的很英俊。他的眼凹略深于常人,双眸漆黑不见底却带着某种尖锐,五官俊朗痞雅,风和日丽中的狂风暴雨,天使与恶魔的结合想必也不过如此。
“你们也忙了快一天了,今天就早些回去休息。”苏盛转头对夏灼他们道。
顾梵生应了声,和夏灼一起进了城。
“城门口怎么多了这么多士兵?”夏灼走过了城门,还回头张望道。有四米宽的城口,站了有一二十个手执长矛的士兵,严阵以待。
“现在天气越来越饿热,万一灾民涌进来,只怕疫病感染的会快。”
“所以是防止灾民进城?”
“至少这是暂时的两全之策。”顾梵生道。
“苏牧昆说的渭水河,是咱们乘船来永丰的那条吗?”
顾梵生顿了顿,道,“嗯!”也许是因为以‘监护人’的身份自诩,他总是不自主的想要将她保护起来,不管是在哪方面。
“每天会死多少人?”夏灼沉声问着,目光却投在了这街道两边的市集上,人们的生活并未受到城外的灾民的影响。
“我没有去过。”顾梵生明显的不想再谈下去。
夏灼也没有多问,只是意识到回去的路不太对,“这是回去的路?”
“不是!”
“那去哪?”
“去见个算命的,就在前面那条街的拐角的小巷子里。”顾梵生前后看着路,似是怕找错。他只模糊记得自己在这块儿看见过一个算命的铺子。
“找算命的做什么······”夏灼话没说完,就明白了过来,“你确定那个灾民不是胡说八道?他真的知道什么是北极星、紫薇星?”她都不知道北极星、紫薇星在哪里好不好?
“中国历来是农业大国,农民靠天吃饭,他们对星象的了解,我估计比咱们学校天文社社长知道的都多。”顾梵生道,“我们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但《易经》能流传下来,总不是平白无故的,星象命运,不能不全信,更不能不信。你说呢?”
夏灼沉默,跟着顾梵生进了小巷子,可没什么算命先生,向周边的人打听,才知道这算命先生离家已经有三四日了,不知道何时会回来。
顾梵生无奈的在算命先生的铺子前坐下,示意夏灼坐下,道,“等一会儿吧,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
“如果让你用科学解释,你觉得为什么星象会发生偏移?”
“因为地球磁场发生了变化,至使北极星后面几颗星星的受力发生改变。”顾梵生看着夏灼道,“但是地球磁场发生变化,地球在宇宙中的平衡受力也会被打破,那么地球有可能会移位,或者是被毁灭。但显然造成的结果是前者。”
“有没有可能,因为磁场发生变化,所以产生了平行穿梭隧道?”夏灼问。
“当然有可能,毕竟我们此刻置身在,在这里。”顾梵生说着,抬手环顾了四周。
“那就是说,如果我们要回去,就要等到地球磁场下次偏转的时候?”
“也许算命先生能算出下次出现七星连线出现的大致日期!”顾梵生道,“肯定会有规律的。古代最讲究天象,肯定有人懂这个!”这也是他要来找算命先生的原因。这种人一般都懂易经,应该是推算的出来。
夏灼点头,“那我们回去吧,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梵生随着夏灼一起起身,朝回苏府的方向走。
夕阳西沉,天边一抹淡紫色的彩云,混着天蓝,梦幻而美丽。街道上的小摊贩都开始收摊,人流稀少,房屋的烟囱上开始飘起阵阵的炊烟。
“朱全,朱不全!朱全,朱不全!”
“朱全·······”
空荡荡的街道不远处忽的出现了大大小小十来个孩子,手里拿着不知哪里扯来的青草,热热闹闹围着一个人,草都往他身上丢,大声的叫喊着。走近了夏灼才听明白,他们叫的是“朱全,朱不全”。
“哎!你们不回家吃饭,干嘛?”夏灼这“一声吼”,本来吵吵闹闹的孩子们都静了下来,而后低头焦耳的说了两句,还不时偷瞄夏灼。
“王大宝,我记得你哦!”看着其中一个小胖子,夏灼道。阿媛这个小丫头是这街上的孩子王,她跟着小丫头在这街上转过两圈,这孩子她记得一些。
“才不是呢······”那小胖子反驳道。
“不是什么?”
“不是王大宝,是刘大宝!”那小胖子说完,带着其他孩子,一起将手里草全砸在了他们围着的那人身上,然后一溜烟的跑了。而顾梵生则被那孩子的话逗笑了,被夏灼瞪了一眼!
“你们这群······”夏灼气的小跑了两步到朱全跟前,帮他去把身上的草拿下来,“小孩子不懂事,你还好吧?”
朱全本是背对着夏灼和顾梵生,遮着脸,显得有些狼狈,这会见孩子跑了才直起身来,“谢谢,谢·····”朱全直起身,双手复叠朝他们二人行礼,只是抬头的瞬间,目光却定在了夏灼的脸上,满面吃惊,“你,你·······”
“我怎么了?”夏灼侧头去看身侧的顾梵生,“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不是,”朱全赶紧道,“你,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我是女孩子。”夏灼说的有些尴尬。
“正因为你穿的是男装,所以,我刚才见你第一样,真的是有七分的相像,”朱全看似有些紧张,“我初见她的时候,她也是穿了一身的男装······”
“你认错人了。”顾梵生说着,将夏灼往身后拉了拉。这个朱全,昌言之前和顾梵生他们提起过,说他父亲朱墉很坏,他这个儿子倒是个善良心肠。
朱全看着应该是有三十岁了,面目方正和善,留着络腮胡,温和儒雅,周身围绕着香捻的沉厚气味,左手握着串沉香雕琢的上等佛珠。是个常年习佛的人。
“不,不,我没有!”朱全看着顾梵生拉着夏灼要走,慌着伸手去拦,“我认得你娘。”
“我没有娘。”夏灼条件反射般道,“你认错了。”她是孤儿,对别人的误会,总有着一种锐利的敏感。
“你娘,你娘·······”朱全看着夏灼他们从面前走过,有些着急,却又找不到来形容他所谓的故人的形象,“你娘有一个血鹰形的吊坠是不是?”朱全患有小儿麻痹,他的拐杖被刚刚的那群孩子不知丢到了哪儿去,这一慌,身形不稳的就要往地上摔去。
夏灼瞬间止住了脚步,不知道是因为朱全摔倒,还是因为他的话。顾梵生率先跑了过去,将朱全扶了起来,道,“你没有拐杖?”他和夏灼都知道他自小坡脚。
“本来有,可是刚才不知道被那群孩子给丢到了哪儿去了。”朱全被顾梵生扶着起身道。
顾梵生看了眼夏灼,无法道,“我们先送他回去吧。”
“嗯。”夏灼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