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坡的是左脚,顾梵生便扶住他的左手臂膀,撑住他的重量,夏灼走在朱全右侧,只轻轻扶着。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娘有没有一个血鹰吊坠?”朱全侧头问夏灼。
夏灼看他一眼,道,“我没有娘!”
“你······”
“我是孤儿,自小被人丢弃。”夏灼带着些无奈道。
朱全一愣,似是有些不相信,道,“我的那位故人,定然是不会丢弃自己的孩子的。对不住,勾起了姑娘的伤心事。”
夏灼浅笑,“我倒是没什么可伤心的,不过,好像是让你想起了伤心事吧?”朱全的种种反应,分明是对他口中的故人念念不忘,含情脉脉。
朱全尴尬的一笑,道,“说来也可笑,我连这位故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只知道她有块奇异的血鹰吊坠。我托人找了她许多年,却一直渺无音信。我想着她应该不是姑苏人,与我一别后,就离去了,不然我不该会找不到她。”
“你是在姑苏遇见的她?”顾梵生看这朱全是个常年信佛的人,可心里却还藏着一个久久念念的女子,倒是让人诧异。
“是。”朱全慢慢走着,道,“她那年应该便是和你差不多大,”他说着,目光又落在了夏灼脸上,“也和你一样穿了身男装,去铁铺里取定制的血鹰吊坠。我那时也还年少,年轻气盛,因着自小坡脚被人看不起,就从永丰跑去姑苏训了住处。”
“然后呢?对那个姑娘一见钟情吗?”夏灼见朱全顿住,迫不及待的问。
朱全浅笑着摇头。因着常年习佛,他的喜怒悲欢都化作了一种虚无,让人看不出半点的端倪,只有满目的慈善。这些陈年往事在他心中积压已久,如今遇见这两个陌生人,讲着过往,倒觉得寻到了出口。那些隐晦的往事,在陌生人的面前,反而彰显着一种安全。也许正是这种安全,让朱全继续道,“在姑苏,我流连烟花之地,饮酒买醉,混沌度日。一日早上,我自那烟花之地出来,只觉天昏地暗,见着马路上有一辆马车急急奔驰而来,竟鬼使神差的迎了上去。她就是在那时出现的,她救了我。”
“佛讲因果,”朱全顿了顿道,“遇见她是因,我能活到现在,便是果。我活一日,我定也忘不掉她一日。”
“佛也讲将戒嗔痴,你也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夏灼道。
“姑娘说的是。”
“我叫夏灼。”夏灼主动介绍道,“他叫顾梵生。”
“在下朱全!”朱全停步,特意向他们两人行了礼,而后看向夏灼道,“我一时心急鲁莽,认错了人,还望夏灼勿怪。但是,”他话一停,又道,“夏灼你和我那故人真的很像,刚才恍然我看着有七八分像,现在细细看着,没有五分,也有四分的像。夏灼你可是姑苏人?”朱全似是有些不死心,还要给夏灼定个身份。
“肯定只是凑巧长得像,”顾梵生接话道,“我们的家离大虞很远。”
“哦,两位不是我大虞人?”朱全道,“不过我自我大虞打开海域后,来往的异域商人也有千万,不是我大虞人也不稀奇。”
夏灼和顾梵生相视一笑,不多言语。
“前面的路口左转便是到了。”朱全指着不远处的路口道,“真是劳烦二位了·······”
“大少爷!大少爷······”
朱全的话还未说完,背后的呼喊声则传了来。
朱全他们三人转身,只见一个奴仆匆匆跑来,而他身后不远处有一马车也正渐趋渐进。这马车造的分外气派,红木金顶,梁木上的花纹镌刻精致,就是那车檐下的流苏,看着都不是寻常可见的。
“大少爷,跟在您身边侍候的奴才呢?”这带头的仆人到朱全跟前,打量了遍夏灼和顾梵生,而后忙着问道,“您的手杖······”
“无碍!”朱全开口,打发了这个奴才的继续发问。
马车这时也停在了他们的面前,车帘子微微掀起,借着天光只能看见两只眼,粗犷威严的声音随即也从马车里传来,“你自己是什么德行自己看不明白是不是?整日就知道出来丢人现眼!既然无碍,你就自己给我走回去!哼!走!”
本来嘘寒微暖的这奴仆见马车已经是动了起来,匆匆交代了句小心就跟着马车去了。
“这马车里是谁呀?”夏灼愤慨的看着远去的马车不满道。
“是家父!”朱全云淡风轻道,“无碍!”
夏灼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他怎么这样······”早先就听说这个朱墉不是好人,可对自己的儿子都这么凶狠,那他对旁人的态度就更可想而知了。
“那朱全就在此与两位别过了!”朱全说着同夏灼他们行礼,“不知两位如今住在何处?我好派人去答谢。”
“不用,”夏灼摆手道,“我们送你到家门口······”
“我自己回去就好!”朱全坚持,“这样也许还能减轻些家父的怒气。既然两位不肯留下姓名,那我们就有缘再见。”朱全说着,挣开顾梵生扶着的手臂,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任夏灼他们怎么劝,都不要帮忙。
见朱全如此坚持,顾梵生也就拉住了夏灼道,“他不会让我们帮的。”
夏灼尽管看着朱全的样子难受,但也无法,只是站在原地,看朱全转过了街角。
“怎么会有这种父亲?”回苏府的路上,夏灼无语道。
“这是别人的生活,我们没权干涉。”顾梵生说着,揉了揉夏灼的帽子。
“感觉朱全有点可怜。”夏灼回头看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道。
顾梵生没回她,只催促道,“天要黑了,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