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

寂静的功法阁顶楼中。

慕南雅缓缓睁开双眼，意识有些恍惚，神色之中尽是疲惫。

明明只入定了一天一夜，她却感觉和连续数周不睡不休修炼一般，一股乏力感自四肢传来。

少女伸出手掌，召唤出自己体内的‘气’，放在手心上细细查看。

那气旋依旧渺小，但却在出现的那刻携带了扑面而来的寒意，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如何，慕南雅竟然觉得自己周围环境的温度降了不少。

看来‘气’已然有了些冰之大道的属性。

冰之大道，就和它的所属物冰雪一样，纯洁无瑕，不夹杂任何杂质，有的只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与那世间为数不多的至高力量。

仙人们认为所有的大道都是上苍想让人类领悟的道理。

拥有力量者，不能心怀邪念，若是误入歧途，必会是天地间的一场大灾难，这便是人们认为冰之大道所蕴含的寓意。

当年自己的师父，也就是玉女宗的前前任宗主把自己养大，觉得这妮子心性纯正，难能可贵，不走上这条大道有些可惜。

而她修炼的时候，也发现这条大道与自己出了奇的契合，相处这么多年，竟是没有一次遭到过反噬。

只可惜，再次踏入这上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当年手把手指导自己修炼的慈祥老妪已经不在。、

想到这里，慕南雅有些伤感，柳眉微微紧缩，双眸也稍红了起来。

人们都说玉女宗人才不断，每位宗主都是天纵奇才，而且一代更比一代强。

但她心底明白，也许修炼速度上自己略胜师父一筹，但若是论起掌管宗门，自己恐怕连师父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遭到手下与魔宗勾结谋害自己，这个事情若是传出去，估计玉女宗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若是师父还在就好了。”

少女喃喃自语，回忆起年少时只顾心于修炼，无忧无愁的快乐生活，怅然所思。

这辈子虽说师父也挺关照自己的，但看起来就是不怎么正经，不怎么可靠。

但还多了个碍事的家伙......

“完事啦？”

身旁突然传来的话语使得慕南雅慌乱了片刻，下意识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她把头转过去，看着一旁靠在墙壁上的师兄，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莫风双目打量着自己那故作无事的师妹，心里面突然涌出一丝异样感。

怎么感觉，她好像是在说‘离我远点’？

明明是在笑啊，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到一股寒气？

这就是主角的威压吗？

恐怖如斯！

下意识往一旁撤了几步，莫风干笑两声，索性往外逃去：“既然完事了，那便回去休息休息吧，得为三日后的峰斗保留体力。”

看着自己慌忙跑出大门的师兄，慕南雅好奇地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

数日后。

明媚的清晨，依稀可以看到空气中折射阳光的气雾，略微有些刺眼。

推开竹楼的大门，一道窈窕背影缓缓走出，张开的小嘴打着哈欠，双臂高举，抻了个懒腰。

视线停留在眼前的花草树木上，慕南雅嘴角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她伸出手指抿了些花瓣上的露水，继而伸出小舌头舔了下，一副相当满意的模样。

少女自然不是觉得露水甘甜才笑成这个样子的。

主要原因还是......

这几天与前几天对比起来，修炼得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令人头脑一清，连连赞叹，快到让她觉得修炼竟是一种乐事。

明显感觉自己的仙力愈发磅礴，实力不断增长，没有一个人不会对其不感到高兴得吧。

更何况是她这个满脑子想的都是复仇雪恨的前宗主大人。

见自己有着明显的进步，目标越来越近，自然会身心愉悦。

“没想到，区区玄阶高阶的辅助功法都有这般功效。”

慕南雅看向一旁草木上的晶莹露珠，心念一动。

露珠便已是凝结成碎冰。

“现在应该有了开窍境二段的实力。”少女咂了咂嘴，目光却是投向了远方。

那侧是青云宗的中心，也是今日峰斗举办的地方。

现在才不到六时，太阳还只是刚刚升起，慕南雅却已是听到那侧的喧闹声音。

想起自己师兄说过的事情经过，慕南雅冷哼一声，走进屋内换了身衣服，随即快步下山。

......

中心比武台处

莫风看着人山人海的观众席，神色微微改变。

视线依次扫过，一枚枚各式各样的耀眼胸章依此落入到视野中，惹得少年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群家伙，也有些太过分了。”

云山峰、绿峦峰、仙玉峰......

没有一个缺席的。

而且，所有弟子都坐在相应的区域中，完全不像是无组织无纪律自发而来的观众。

就算每年的收徒大会，在众人都关心好看的小学妹花落谁峰时，人也没来得这么全。

而且，长老席上，多了几个老者，那侧的观众席一角，也多了几名胸前没带有胸章的仙人。

放眼一看，就能感觉到他们身上蕴含着的浓郁仙力。

这些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茬，估计他们就是师父所说的那种整日闭关修炼，不问宗门事务的高手。

想来是有人特意把他们叫了出来，来观看这场决斗的。

也算是别有用心。

莫风嗤笑两声，再次观望了一番，心中暗暗为今日的人流量咂舌。

这哪里是普通的峰斗啊？如果宗主一声令下，直接能开始诸峰会武了。

再次看向长老席，一名老者站在其中，面带笑意，正和左右之人搭着话，一脸得意之色。

云山峰的峰主，姓王不知名什么的那位长老。

其它峰的峰主看上去也是在微微点头，时不时贴耳小声交流着什么。

视线微微偏移，莫风的视线捕捉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自家师父和宗主凌云志，二人竟然也是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偶尔还拍掌大笑几分。

奇了怪了，他们关系也很好吗？

疑惑不解了一会，莫风再次把视线放在了场上的状况上。

很明显，今日的这些人完全是那王长老叫来想要看紫仙峰出丑的。

想要瓦解一个势力，必先要粉碎其名誉，再逐渐压迫其领导者，使他失去心魄，从而威胁他不断做出妥协，成为傀儡或者割让地盘资源。

王长老明显是这么想的，因此今日串通其余人，大家一起出席，还把自己的弟子全部叫了来，从而在他们心中种下‘紫仙峰已经没落’这个想法，待其不断壮大。

这样下去，估计不超过几十年，紫仙峰就得被全宗弟子一起推翻。

不过，现在这倒是不可能了。

莫风心中一乐。

在他看来，云山峰的这个峰主，相当于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今日过后，云山峰必会名誉扫地。

想到这里，少年眨了眨眼，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嘶，若是师妹她以后要复仇，是不是得给她留下些地盘。

紫仙峰留给师父养老，那么这云山峰......”

桀桀桀......

怪笑两声，莫风找了个角落，心中已是开始盘算了起来。

......

“师兄！”

莫风被远远传来的一声惊醒，连忙站起身来，看向来者。

几十米开外，少女笑颜如花，身着一身白色轻装，蹦蹦跳跳地靠了过来。

观众席上哗的一声，不少视线犹如利刺一般，直直扎在莫风的背上。

害得后者浑身发抖，额头沁出不少冷汗。

挑了挑眉毛，莫风看着自己的师妹，联想她前几天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模样，又看了看现在这副热情四溢的表情，心中更加发慌。

怎么......

仿佛自从前几日她修了功法之后，就和变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激发了她的内在人格？

还是精神分裂症？

不知不觉中，慕南雅已经走到了莫风身旁，轻轻戳了戳后者：“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你......”

莫风退后数步，但随着余光扫到比武台门口处那些面露犹豫的一群男子，仿佛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再瞅了眼慕南雅，见她神色恢复了正常，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假笑模样，自己也完全放下心来。

自己的师妹，还是那个孤傲不羁的主角师妹。

只不过，今天的主角有些害怕那群他峰弟子过来对自己做些什么，于是放下尊严稍微给了自己一些面子。

莫风双眼眯起，剐了一眼那群本来想要舔个脸过来搭话的弟子们，往地上呸了一口，随即带着慕南雅往比武台处走去。

那些本来只想‘友善’与漂亮的小师妹交流一二的普通弟子们也相当郁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结果却遇到了这个怪物护食。

前几日功法阁前发生的事情早就犹如入巷风一般传进了众人的耳朵之中。

自然也是听说了莫风威慑众人的事迹。

况且，还出现了不少自称当天在现场的见证者，回去之后四处传播当日的战局。

像什么‘莫风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莫风一只手把一人的骨头全部摔碎’、‘莫风当时召出漫天青针，但却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制止了下来，说心情好，饶众人一名’等等传闻，更是在众弟子心中刻画出了一个大魔头的形象。

本来在耳濡目染下对于紫仙峰就有偏见的众人纷纷开骂，更有甚者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若是再存莫风，青云宗日后迟早要成为魔宗’这类话语。

只不过，莫风完全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变成魔宗宗主这件事，别说这个，其它峰的弟子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找茬打一顿。

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躲在远处悄悄议论一二。

至于慕南雅，在他们眼中则是误入了歧途的可爱小师妹，身为正义修士，拯救师妹逃离魔宗苦海，是他们的义务。

也是因此，莫风在和自己师妹一齐走上比武台时，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有些......

异样？

那是一种复杂的眼光，不能用单纯的善恶爱恨来区分，如果仔细形容的话，应该是一种关心之中却又含着怨恨的情感。

就像是......

父亲看自己女儿带男朋友第一次回家，二人亲亲热热时所露出的目光？

虽说他前世也没谈过恋爱，但电视剧里面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老丈人看不上自己女儿带回来的男人，却又处于对女儿的关心不愿直说，只能用这种眼光默默注视着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就仿佛是在说，我下了十八层地狱也不会放过你一般。

“嘶。”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

全场这近万人，大部分都想拉自己进地狱？

打了两个寒颤，莫风瞟了眼洋溢着笑容却又下意识与自己保持一段距离的师妹，暗自摇了摇头，加快了步伐。

与此同时，全场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比武台另一侧，一男一女登台而上，二人靠得很近，像是在说着什么。

长老席上，那与楚云涯正聊天的身影见到这一场景，对着前者轻轻颔首，随即身形突然消失。

再次现身之时，比武台上已经多了个面色凝重的男人。

“唉，宗主他这实力，得是上五境了吧。”

一长老见到此幕，开始议论起来。

“当然，宗主几十年前就已经突破了。”

不知道是谁回了一句，语气中还带着些羡慕。

“既然这样，宗主他为什么一直呆在我们这里，不去外边闯荡闯荡呢？”

“......”

原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突然平静下来，长老席上顿时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楚云涯抬头望天，苦笑着摇了摇头。

......

“

第一：被击飞下台者，算败。

第二：若是对方明显无力抵抗，不得再次下死手，或者袭击致命处。

第三：不得在一方认输后继续出手。

第四，我希望友谊第一，胜负第二，规则都明白了吗？

”

凌云志在台上重申着规则的同时，莫风贴在慕南雅耳边开始小声嘀咕了起来：

“第一，师妹，定是你先上场，要小心，要小心，一定要小心，青云宗的比武，是可以使用小手段的，比如说迷药之类的，毒药他们肯定是不敢弄。”

谁会和你一样，真有人那么不要面子的嘛......慕南雅点了点头。

第二，师妹，别怕输，若是不行就下来，别伤到仙骨根基，不然你日后修为会大打折扣。一个峰斗，输了就输了。”

还以为你能为峰门考虑考虑呢，合着一直只顾着自己......慕南雅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点了点头。

“最后一点，上台时候我看对面那个女孩腰间别了把匕首，因此我也给你准备了一把，还有一瓶迷药，若是情急情况下扔出去就好。”

“我......”刚想出言拒绝，慕南雅却瞥见了对面那女子腰间明晃晃的小刀，稍稍愣了愣神，最后还是接过少年的储物袋，别在了腰间，轻声嗫嚅道：

“多谢师兄。”

“无事便好。”

莫风看到自己师妹的模样，笑了笑，径直走下了比武台。

对面那王朗也是如此，在女子耳边念叨了一句什么，便快步下了台。

凌云志慢慢腾到空中，借助仙力将自己声音放大到全场：

“峰斗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