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颜雪恋恋不舍挺着肚子，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纪云然自觉把手放下来，可牙龈处有点酸痛。她乖觉低下眼皮，宫裙随风而动，风和日丽、云淡风轻。

乾明帝眼膜流光一转，望了望天空，此时夕阳西下，悬挂高高天空上，俯视整个宫城，显得庄严肃穆。

纪云然不知道这夕阳有何好看之处？可能帝王心态与常人不同。看个风云涌动，都能想到王朝四方。

乾明帝静静看着暗沉的天边，总算说了一句“回宫”。

纪云然跟了两步，发现乾明帝去往奚颜雪北宸宫方向，立马停了脚步，犹豫了下，清着嗓子，俯身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乾明帝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一句话都不想多跟她废。

纪云然欠了欠身子，便起身往回走。

纪云然回到青雀宫时，吃饱喝足便睡了。她想着总有一天，她会胖成猪。

深夜，紫苏正在床边轻声呼唤，“娘娘快醒醒。娘娘……”

纪云然从梦里迷茫醒来，睁开眼发现紫苏穿戴整齐，后面白芷也抱着衣裙在等着。

“怎么了？”她一看这阵势不由奇怪道。

“娘娘，宸妃出事了。皇上让后宫嫔妃都过去。”紫苏声音有些急切，祈求这次千万不要是青雀宫众人被陷了进去。

纪云然迷糊的脑子终于彻底清醒，起身下床，一边在白芷服侍下穿衣服，一边问紫苏，“宸妃出什么事了？”白天看着还好好的，怎么才两三个时辰就出事了。

紫苏上前道：“皇上晚上宿在宸妃宫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宸妃半夜开始喊痛。皇上让太医一看，发现已经出血了。”

纪云然坐到镜子前，让紫苏给自己梳头。紫苏意思宸妃并不是正常生产。

“皇上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去了北宸宫。又招了所有后妃都过去。奴婢怕是……”说到这紫苏拿着梳子的手抖了抖。

“木香呢？”纪云然额头突突跳，太阳穴也开始痛，这都些是什么事？眼看着风平浪静，转眼就破天巨浪。

“木香带着小德子几个翻查底下人。凌公公也在一旁看着。”白芷急忙道。

凌公公历经先皇，年纪大了，当初太后让他明摆着来这里养老。小德子算是凌公公半个儿子，也算忠心。

纪云然看着镜子里高高发髻，头上带着妃位才有五尾凤钗，上面镶着明珠、缀着珍珠，又让白芷过来上了妆。

一番下来，回头朝紫苏道：“你细心，你去看看后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不管真假一律拿下。”

紫苏咬牙挺起胸膛，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纪云然领着白芷，不乘步撵，疾步向北宸宫而去。

等她来到北宸宫门口惊了一跳，宫门口穿着黑衣的太监，这几个人身形如长年在战场厮，身上还有隐隐血腥味。

纪云然心下微沉，她从踏入皇宫就没想着哪天活着出去，可她身后有数百条人命，林家、纪家。

纪云然敛了敛心神，让白芷扶着自己一步步踏入已经如同修罗场的北宸宫宫门。

北宸宫前面院子，有十几条长凳，每个长凳上都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宫人。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四周，令她原本就疼的脑门更是晕眩。

乾明帝坐在上方太师椅上，正拿着茶杯出神。

下面几个行刑的人正继续敲打那些血肉。一声声折磨着纪云然耳膜。

此时他那张俊秀的脸，在纪云然看来如同地狱恶鬼，格外令人憎恶。

可这里是皇宫，所有人的九族都在他手上。

白芷扶着纪云然的手有些发抖，身体也颤了下。

纪云然微微皱眉，用力握了下白芷那只颤抖的手，才一步步踏入这个人间地狱。

她发现自己还是来早了，六宫嫔妃居然是自己这个离北宸宫最远的到了。

想来也是，宫里正人人自危，后院忙得不可开交。

纪云然缓步走到乾明帝面前行了个礼，筹措了下，还是开口问道：“宸妃她怎么样了？”

乾明帝像是才发现她，将茶杯往面前一搁，声音有些疲倦，但还是跟她开口了，“已经晕过去了。她和孩子都可能保不住。这是我最期待的孩子。”

纪云然想来乾明帝觉得后宫谁都有可能害奚颜雪，唯独自己不可能，此时才想来和自己说话？

纪云然想了想，张嘴只蹦出一句，“宸妃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乾明帝并不搭话，继续呆呆沉默。

纪云然只好站在乾明帝边上，望着院子里愈发浓郁的血腥味。那些宫人都被堵着嘴，有些绝望望着自己，似乎在祈求。

几个侍卫还压着一群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宫人，看来是第一次排查过了的。

纪云然察觉到那些祈求目光心中沉重，手不由紧了紧。她知道里面大部分是无辜的，可就在此时要葬送在这里。

能救她们也就只有皇后了。可今天皇后姗姗来迟。

宫门里依稀传来太医们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奚颜雪的声音。

一向稳重的皇后也在踏入这里，白了白脸色，身体差点一软。

皇后快步路过了院中，一口气来到乾明帝这里，行礼后，迟疑道：“皇上，这里……”

乾明帝原本冷着的脸，更加不好看，冷冷撇了皇后一眼。

纪云然这才想起来，现在皇后在乾明帝心里嫌疑最大，哪里会听的下去。

她再也忍不住，开口道：“皇上，她们其中也许有人知道些什么。打死了，线索就断了。”

乾明帝将冰冷视线朝皇后身上挪开，凝视在她身上。

纪云然一脸坦荡，但其实也提了一口气。

乾明帝原本看到奚颜雪直挺挺晕倒自己怀里，一时惊怒之下才准备大开杀戒，盯着她半响后道：“留下她们命。”

行刑这才停下来，可她看到已经有一半人永远没了气息，那双惊恐万分眼睛再也闭不上了。

纪云然心里难受，闭上眼睛，有些悲伤。这就是活在后宫的人，不管是宫人还是后妃。

她从来都知道，她为什么当初怕乾明帝，从幼年到现在。因为他哪怕知道你无辜，为了大业也会牺牲掉那些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