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肉眼可见的异常终于全部消散。
云迟仔细观察等待了一会儿确认当真没有其他危险之后,这才起身将满地的油纸碎片一一捡起,收到盒中放好。
斜躺在靠垫之上,云迟捡起老本行,继续翻阅那本好像看不完的《银瓶梅》,上边正写到东门贺在大河某前朝帝陵中偶遇一个叫“奉安”的绝色女子。
他一边看书,一边在脑中总结和那个苍白女神交流时获得的信息:
她习惯自称“我们”,说明她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神,而是某个组织的一员。
她的语气自带傲气,永远高高在上,说明那个组织实力十分强大,给了她藐视一切的底气。
她以助人飞升为筹码也侧面证明了上一点——当然也可能是对方在画饼,但不影响云迟对他们的危险评估。
她称呼云迟为“隐秘”,看来那群袭击过他们的“矛”组织也是她的下线。
她能通过阵法投影过来,但却无法锁定位置,而且似乎也并不能像提升卜溪拓那样将力量输送过来。是由于阵法没有以祭坛为凭靠布置刻画,还是她不能,抑或不想?
她以为那个什么“启明引”是被云迟激活……
想到这,他脑中有一丝明悟飞过,催生了些许联想:隐秘并不是指他自己,而是天阴珏!按照这个推测,那所谓启明引就是指义父身上的天阳珏?
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完全是因为云迟首次接触“隐秘”这个词是在他第一次激活天阴珏释放出那道淡蓝色光幕之后,而那个苍白女子在见到裹着蓝光的云迟时,脱口而出便称以这个词指代他。
既然之前在十一冢杀人坑遇到的虚影只是问他在哪却没有其他表现,那就说明问题出在天阴珏这个唯一变量上,那次云迟不仅没有和天阴珏有联系,甚至都没带上它。
如果她知道谷神珏的存在和功效,那她为什么不是要求云迟进贡这两块玉佩,而只是询问他的位置?
眼见问题越分析越多,云迟无奈地将书放下,打算先闭目养会儿神让精力值好好恢复恢复。
等一下,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云迟在放空大脑的一瞬猛地记起一件事。
那就是他这次拼凑阵法的初衷!
他原本是打算研究一下阵法和脑中烦人的噪音之间的关联的,结果被那个虚影一打岔给完全忘记了。
不过从二者的诉求来看,好像根本不挨边啊……难道是我想错了?云迟心中怀疑,片刻后又被恢复中的精力抚平情绪。
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在地暖熏起的慵懒环境下入定,脑中一片清明再无任何杂念。
集云殿。
结束运功调息的云理缓缓睁眼。
身旁的青衣童子立马捧着一碗醒神汤送到宫主面前。
作为一名超凡者,虽然只是御形境一层,但云理的精神状态显然和高达650点的精力值不相称。他每天都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是高坐榻上闭目养神。
接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云理只是浅浅尝了一口便放回小厮手中。随后他习惯性地伸手捏住腰间的天阳珏摩挲把玩了片刻,面色平静地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小厅,似乎是在思考。
最后他忽地自顾自哑然失笑起来,向使唤吩咐道:“请卓王过来。”
在会客厅二人分坐之后,云理直接开门见山,向魏贺提议道:“跋峰的状态越来越紧急,我已经和我那义子说好,明日便开始尝试如何?”
“不等千机门的小女娃?”魏贺有些迟疑,“他们那边似乎还没有调整出万无一失的位置。”
“世间哪来完美。再等下去恐怕只能将跋峰拱手送回北魁了。”
两位超凡者三言两语间,仿佛一位陆地神仙的命运便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入夜。
云迟从入定中醒来,只觉得一扫所有阴霾,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不知何时陪在他身边的青宁见他睁眼,体贴地送上一碗热姜汤,并询问他是否需要现在用晚饭。
回风院没有厨房,所有吃食都是有集云殿那边送过来。
不提还好,此刻说起吃饭,冥想了一下午的云迟突然就觉得饥肠辘辘起来,连声催促大丫鬟将放在保温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
狼吞虎咽了一会儿,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白日遭遇的那个神秘虚影。
如果能隔绝精神影响的天阴珏被她称为隐秘,那为什么能变异植物的天阳珏会被叫做启明引呢?它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关联才对。
照理说这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诱惑力,也看不清面貌长相,为什么会有人心甘情愿地供奉她为“神”呢?难不成光看身材就能下决定?
云迟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觉得卜溪拓这帮人有些莫名其妙,一个前凸后凹的虚影就能让他做出屠戮上百人的血祭,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这还不如追纸片人呢,人家好歹有个戳XP的立绘和人设。
她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危险,要不要再和她接触接触?
想到这,正咀嚼着满嘴蔬菜的云迟心中一惊,暗道果然有些门道,不知不觉就能诱惑人放松警惕,想要和她继续接触。
或许卜溪拓也是在一次次试探中彻底沦陷的?
啧……藏头露尾的家伙果然都好危险,还是不要继续招惹的好。他赶紧打消再次和苍白女神接触的念头,一门心思继续吃饭。
“公子。”
前厅过来的绿安立在门外轻声提示,然后行礼禀告:“集云殿的来人通告,说王爷叫公子明日一早去见他。”
又见?云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吐槽了,心中正兀自失笑,却猛然想起上午义父和他打的预防针,知道他决定明天动手。
也罢,反正我只去瞪上一眼,管他到底能不能成。他给自己想了一个拙劣的借口,故作潇洒地接受现实。
天星宫的夜晚通常满天星光万里无云。
此刻海拔高达九千米的绝顶之上,更有一个臂展宽的黑影在空中翱翔盘旋。
它带起的猎猎作响在空中四下逃逸,很快融入夜间渐骤的流风之中。
眨眼间,那道黑影冲天而起,顷刻飞越刀劈斧削般的仙骨脊消失不见。
那道巨大山脉顶上的积雪在星辉月色下泛着银光,仿佛某种危险的警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