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宁宁没错过对面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暗涌,这个眼神太过熟悉,瞬间将她带回到前两次的死亡现场。
脑中警铃大作,但还没等她得出结论,卫季就已经敛起眼中的情绪。
“咳咳咳!”大抵是病的厉害,他长眉紧蹙,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宁宁,扶我回床。”
“......罢了,左右也是个病人,他又能奈我何?”这副我见犹怜的林黛玉模样再配上标志的美人长相,向宁宁可耻的心软了。
“劳烦宁宁了。”卫季半靠在软榻上,一头青丝颇有些凌乱。他微微偏头,面上分明写着歉疚,“要和我这样的废人绑在一块儿,属实是苦了你。”
像是真的在为向宁宁的将来发愁,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会为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卫季轻叹一声,继续道,“起码,能保你后半生安稳无虞。”
“......”向宁宁一时无言,她张张嘴,却不知该回答些什么。“安排的这般仔细,倒真像是在为我考虑。”
她眯起眼,有些猜不透卫季的心思,“难不成,他不是那个人?但两个人的体温都极低,还有那个眼神......”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死过两次的向宁宁对此很有话语权。她毫不怀疑方才一闪而过的杀机,那是一个狩猎者面对猎物的的神情。
“是,嫌弃我了吗?”躺在榻上的人完全不给她思考的时间,见向宁宁不回答,就放软声音打断了她脑中的思路。
“没,没有......”忽然被提问的向宁宁差点咬到舌头,“当然不会嫌弃,王......郎君莫要多想。”
“王爷”这个词差点又脱口而出,话在嘴里转个弯,她生生将这个词咽了下去。
卫季倒也没深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床边的向宁宁。半晌,嘴角弯起一个有些调皮的弧度,“既然这样的话,宁宁陪我睡一会儿可好?”
“还是别了吧......”这个发展猝不及防,向宁宁彻底慌了神,她无心再扮演一个温顺的王妃。床上的这个男人本就危险,与这样的人同床共枕,她怕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兴许是生病会影响人的听力,卫季对她的拒绝闻所未闻,“来吧。”
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找准了平衡点,向宁宁瞬间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栽进卫季的怀里。
冰冷再度从后背传来,慢慢席卷全身。“晚安,宁宁。”卫季翻了个身,将她环在臂弯里。他合上眼,纤长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
向宁宁怎么也睡不着,且不说心理上的压力。单凭这冷冰冰的怀抱,就只会让人愈发清醒。“他真的睡了?”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轻手轻脚地翻过身,瞥见一张恬淡的睡颜。
现在不逃更待何时?向宁宁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向软榻外侧挪动。还没等她靠近床沿,缠在腰上的手便扣得更死了。“乖一点。”带着几分潮意的呼吸落在发顶,卫季一翻身,将她整个人抱进了软榻内侧。
“......”逃跑失败,成功获得奖励“被抱得更紧”。向宁宁有种陷入沼泽的感觉,越是挣扎,越是逃不出卫季的钳制。
“现在这个情况,逃必然是逃不掉。况且,还不能确定他就是前两次杀我的人。”她做着心理建设,努力说服自己眼下的状况没什么要紧的。
炉子中的熏香在屋内氤氲,味道不浓,但耐不住时间持久。昏昏沉沉的感觉再度出现,“不对劲。”向宁宁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征兆太不寻常,身边睡着体温冰凉的夺命阎王,这是要多大的胆子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安稳入睡?向宁宁自知并没有这种逆天的乐观精神,这无法抵抗的睡意必定不寻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思维渐渐涣散,她再也抵抗不住来势汹汹的睡意,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男人忽而睁开眼,他瞥了一眼在他怀中沉睡的人,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这香,还真有问题。”他轻声说了句什么,转而松开一直环在向宁宁身上的胳膊。
一只纤长的手指顺着向宁宁的脸颊划下去,终于停在了柔软的脖颈,“抱起来倒是很舒服,只不过......”卫季盯着眼前熟睡的人,眼中情绪翻涌,“没有呼吸的时候才更有趣。”
他将整个手掌都放在脖颈出,手指慢慢收紧,“咳,咳!”见睡梦中的人开始下意识地挣扎,一抹笑在卫季的嘴角浮现。
“还没到杀你的时候,起码......”他松开手,再度将人搂入怀中,“要排在投毒者的后面。”男人的声音极致温柔,但眸中满是刺骨的寒意。
太阳西沉,夜幕将整座长安城吞没。“咕咕咕。”几声鸟鸣从围墙外传来,随后一块砖被人从墙外抽了出来。一身紫衫的女子谨慎地观察许久,这才将掉在地上的竹筒捡起。
“刺杀靖安王。”熟悉的字迹撞入眼帘,传递信息的人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简短的任务指令让晚晚的心底泛出阵阵苦涩。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么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让你如愿。”她将手中的信轻轻贴在心口,直到墙外再度响起不耐烦的鸟鸣声,才回过神,将竹筒丢出墙。
风吹过树叶,卷起树上人白色的衣角。“晚晚?有趣。”见墙边的人已然匆匆离去,卫季这才从树上跳下来。一袭白衣的人不见了平日里的病怏怏,反而身手矫健,半点都没有病弱王爷的样子。
“想不到这条命还挺值钱。”他望着晚晚离去的方向挑眉一笑,但这抹笑意却不及眼底。
“既然接替了你的身体,那这条命就是我的东西。”卫季面上的笑意沉了下去,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眯起,“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允许,谁能拿走我的东西。”
夜间的风忽而猛烈,将尚未关严的窗棂吹得“砰砰”作响。床上的人皱起眉,半晌,才挣扎着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