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八章 转机(1 / 1)两三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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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布完封帅圣旨之后,众将都散开了,除了荣佳和荣大富,其余人脸上都泛着淡淡的喜悦之色,和墨素来不苟言笑,这个时候嘴角也是弯着的。

荣大富一瘸一拐地跟在荣佳身边,紧闭着嘴不敢说话,生怕引起了荣佳的注意,但是荣佳这个时候没心思找他的麻烦,他两只眼睛紧盯着并肩走在前面的荣昭和荣皓。

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他们是疯了吗?

荣昭那个穷酸就算了,他不是荣家出身,只是一个远出八竿子的亲戚,甚至都算不上,他母亲本来就只是他那个父亲随便娶的妻子,后来他父亲死了,要不是荣申为了面上好看前往那个破落的乡下祭祀的时候,他根本没可能被从那个小地方带出来,甚至有可能早就死了。

但荣皓可是荣家嫡系,按理说身份比自己还要尊贵些,若不是他父亲在京中的态度表现得不明显,荣家原本属意的人是他才对,他今天这一跪,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前途彻底从望京那边跪断了,荣申跟聂卿可是有杀父杀兄之仇,荣家对这件事情也不是丝毫不知情,若真让聂卿掌握西疆军,再一结合边西楚家的势力。

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荣佳兄弟,”荣佳的沉思被荣皓打断,他一抬头,正看见荣昭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军营中的地可不比望京的青石砖,坑坑洼洼的,还是要当心些,不要跌倒了。”

荣佳本来就一直梗着,听见他这一声名为关心实是讥讽的话更是心头火起,他冷冷地看回去,硬邦邦地回答道:“不劳你关心了,还有荣皓大哥,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今日之事怎么同你父亲交代吧。”

说完荣佳便拂袖而去,荣大富瑟瑟缩缩地看了他们两一眼,慢吞吞地跟在荣佳身后离开了,荣皓和荣昭看着二人气冲冲的背影,都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

看到荣佳果然踩进了前方的那个坑里,往前扑了一个大踉跄,荣皓从喉咙里逸出来一丝压抑着的笑声,荣昭脸上的表情没变,但是眼中嘲笑的意味十分浓重,两人对视一眼,心满意足地踱步转身离开了。

蠢货。

圣旨传得比众人想得还要快,城内西疆军有些心怀鬼胎的人觉得恐惧,但是大部分将士都是十分高兴的,当晚巡营时,总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分享着这个消息,特别是他们知道聂卿就是风营那个“楚校尉”的时候,更加心悦诚服了。

主帅已封,统领三军,第二日一早,锡蓝城内西疆军集结,骠骑营也在,聂卿前一晚捧着自己的脸心里甜蜜蜜的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精神抖擞,双目如炬,主帅铠甲是秦舫在京城就做好了的特意千里迢迢带给她的,十分合身,她本来相貌就比较像楚锦书,长得十分英气,聂卿又特意画了个长眉,上三军演武台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呆了。

秦舫换了一身墨蓝色的太子便服,玉冠绾发,他骑着高头大马,远远地看着站在演武台上的聂卿。

他当日进入将军府,老夫人跟他说了一会话就神思倦怠了,他让下人伺候她安睡了,是楚锦书留下来招待他的。

他自以为把这份心思藏得非常隐蔽了,但是楚锦书的目光总会让他觉得所有想法无所遁形,但是平时能言善辩的他在楚锦书面前却像哑了壳似的,那些想好的话语从他嘴边滑过,又很快滑回了肚子里。

他也没想到楚锦书会那么直接问她:“太子殿下是否对小女有意。”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头铁,在楚锦书问完之后,他直接就被那股莫名其妙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勇气驱使着直接抬头看向了楚锦书,掷地有声地回答道:“是。”

所幸结果并不是那么难堪,他才能高高兴兴地把这件准备了三个月的主帅铠甲连同圣旨一起带过来。

她穿着可真好看,比在狼山那晚看见的挥砍鬼头刀的身影还要好看。

秦舫看着沉声号令三军的聂卿,从心底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这是他从少年时就喜欢的姑娘,她明媚如西疆永不落晖的烈日,爽朗如大漠上引领方向的长风。

他也是现在才理解,为什么当年父皇设立的私宴上,聂大将军喝醉了酒,会对着父皇长叹道,鲤奴比璋奴更适合当主帅,要是鲤奴是个男儿身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那样多的非议。

提白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秦舫身后,低下头轻声说道:“主子,咱们是要现在就动身吗?挫白在第一时间找到了白叶先生,那毒太烈了,沈大帅之前的伤还没痊愈,白叶先生拼尽全力把沈大帅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是,恐怕沈大帅以后,再也不能领兵了。”

秦舫从他的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惋惜之意,他面色不变,依然遥遥望着聂卿,今日一早,越安就从太守府把那把尘封几月的鬼头刀请了出来,隔了这么长时间,聂卿舞起那鬼头刀来仍然是虎虎生风的。

鬼头刀和她平时用的那把陨铁长刀重量还有使用方法都完全不一样,但这么看着,他倒是丝毫没有看出她有手生的情况。

“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吗?”聂卿把那把鬼头刀顺手舞了一圈,是聂河之前用惯了姿势,列阵好的所有西疆军将士顿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秦舫把目光收回来,突然觉得有些疲累,他闭上了眼睛,“沈逢川还算是福大命大了,那种毒差不多算是楼兰的至宝,迦婪若可真舍得,现在北疆军谁人主事?”

提白把眼睛一敛,回答道:“是……沈逢川的那个副将,刘千山。”

秦舫丝毫不意外,“他应该已经看过父皇的圣谕了,还是选了刘千山。做人还是有私心的,楚青刀这么多年在他帐下任劳任怨,还是不能得他青眼啊。”

“刘千山,毕竟对沈大帅有救命之恩。”提白轻声道。

秦舫嗤笑一声,眼睛里露出来一丝悠远的回忆之色,“之前父皇同我说,为君者,要善于用人,但是既忠诚又能干的臣子可谓是十里挑一。有些人读了数十年的圣贤书,为的是考功名进士登科,而不是为一方百姓谋福利。”

“但是这些都不要紧,父皇说,有时候一个贪官在位远比一个庸官在位要好,贪官知道怎么敛财,更知道怎么一直敛财,有了这一层,他们就不敢对辖下的百姓太过分,但是庸官,他虽有一片诚诚之心,但是没有那个本事,反而会把事情越弄越遭,辖下的百姓反而遭的罪更多。”

“刘千山此人,他既庸又贪,为人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之前一直是沈逢川在上头压制着他,他才不敢做得太过,朝中这些年户部一直被荣家把持着,其他人都塞不进去,没少给北疆军小鞋穿,影阁暗中接济,但是这种钱,刘千山还敢贪,若不是冻死了十多人,沈逢川估计还是察觉不到,明面上他们把锅推给了荣家,但是沈逢川应该对这件事心知肚明才对。”

提白猜到了秦舫的想法,他眉头一皱,问道:“主子,那我们现在……”

西疆军那边,几个并没出巡的将领都整齐的跪在了聂卿面前以示臣服,聂卿把他们一一扶起来,朗声说道:“从今以后,我们万众一心,一起把西戎蛮子全都赶回去!”

几个将领声音粗犷,齐声应道:“末将必定誓死追随!”

刘十方看着聂卿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脑中一个清冷的身影一闪而过,她骑着红鬃马从佛母城一路奔来,居高临下地问他:“聂河躲到哪里去了?”

秦舫抬手止住了提白继续说下去,淡声说道:“再过几日,现在刘千山才刚刚掌权,不会对沈逢川做什么。沈逢川被他挟恩图报了那么多年,把这么个废物放在自己帐下,也让他借着这场重病看看,刘千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不是他甘心把这个害群之马除掉,我们做再多也是无用功。”

提白颔首答道:“属下遵命。”

有了个主帅,西疆军松散的军心慢慢凝聚了起来,聂卿恢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好像一下子获得了解放一样,肃州马上就要回暖了,聂卿从空中尚还冷冽的风中嗅到了蓬草即将复苏的味道,她抽出鬼头刀,却无法从浑浊的刀面上看到自己的脸庞。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原本以为自己脸上这面具还要戴很久,却没想到这么早就摘下来了,而且还成为了西疆军的主帅。

聂卿脑中不可抑制地泛起那日秦舫给她摘面具的情形,秦舫左手里盛了满满一掌心猪油一样的药膏,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满脸局促的样子,后来在闭上眼,她能感觉到他只用了两根手指,轻柔小心地把药抹开,生怕多碰她一点。

真是个傻子,他们从弱水崖掉下去的时候,他紧紧抱着她,一时一刻都没有松开过,如果现在真要谈男女大防,谈她的闺誉,不是在那个时候就该谈吗?要真算,东宫的太子妃之位,不就应该给她了吗?

虽然她不怎么在意自己那所谓的闺誉,她阿娘跟她说那就是男子为了束缚女子所捏造的东西,男子跟女子说话,能称得上风流,但是女子跟男子说话,就是失了闺誉不知廉耻了,况且在望京,就凭着她那个彪悍的行事风格,哪还有闺誉可言。

但是她也不会轻易地让一个陌生男子触碰自己,她自己有手,又不是不能给自己抹药,却还是撑过脸让他帮忙,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觉得他们两个应该都明白了。

心已经替自己做出了选择。

只是……阿娘说了要自己招赘的,怎么能让太子招赘呢。

西戎人的前锋军越来越近了,聂卿一改之前畏畏缩缩骚扰般的打法,当夜领兵两万出城,等天一亮,她命令将士吹起冲锋的犀角号,正面跟西戎人杠上了,她能感觉手中的鬼头刀在尖声鸣叫,似乎在渴求着敌寇的鲜血来告慰曾经的主人。

西戎人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来自西疆军的袭击,他们反应迅速,那五座重型投石机他们没全带,带过来的两座被他们遥遥抛在身后,聂卿骑马在前,西戎人看见她的脸都愣了愣,猜想是不是大燕那边又派过来了什么新的将军,只是这身板看着跟女人似的,小鸡仔子一样。

等他们看见聂卿从马旁拔出鬼头刀,顿时骇然失色,鬼头刀上那个青色的被风沙和血迹打磨了这么多年的恶鬼头颅,他们太熟悉了,那是聂河用过的武器。

前锋军里有不少是因参加过牛头崮之战才被调进来的西戎士兵,他们随着西疆军的叫喊想起那一日来,漫天黄沙里,聂河分明也应该中了那八千人身上一样的毒,但他看不出疲态,他仍然沉着脸色,指挥着还能动燕人士兵。

八千燕人丧命于那片漠地之中,他们这边也没讨到什么好,迦婪若王子带过去的那一万人,最后只剩下了他们。

聂卿冲锋在前,身后的西疆军将士勇猛作战,两方人杀得正酣,西戎人左侧突然冲出来一只骑兵队,他们手中的刀十分锋利,凭着战马不可挡的冲势一往无前,长刀带起一阵又一阵的血花,人头骨碌碌地从身躯上滚落下来,最后跟泥土碎在一起。

前锋军后队吹起了撤退的号角,西疆军乘胜追击,将西戎前锋军的队伍打得七零八落的,他们的队伍间响起了一句惊恐的楼兰话:“是老虎,老虎的刀上栖附着地狱里的恶鬼,他来找我们复仇了!”

散开的队伍里顿时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他们四散着逃开了,连在身后那两座重型投石机都没心思再管。

聂卿示意穷寇莫追,西疆军鸣金收兵,那一队骑兵也都掀开了脸上的黑面具,聂卿驱马走到阿满身边,笑着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称赞道:“干得漂亮啊,刚才你叫的那一声,要不是我知道是我下的令,我自己都要信了。”

阿满脸上浮起一丝腼腆的红晕,他抬起头,“大帅给我的任务,我一定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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