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星儿听娘的。”蔺沉星倒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乖巧点头应允下来。
若是能够为娘亲解忧,当然是再好不过啦。
“星儿真乖。”蔺夫人欣慰一笑,眸光温柔宛若春水。
可若是细看,便能窥见其间夹杂了淡淡的担忧。
也不知,季辞是否能够走得出来。
她明白,要忘却仇恨,并非易事。可是有时候,什么都记得,才是最残忍的。
蔺夫人又叹了口气,温言细语道:“星儿,你要知道,阿辞现在一个人住在我们家,他心中定然是孤独寂寞的,他和你们姐妹俩年龄相仿,想来也能玩到一起,平日里你若是出门游玩,便将阿辞也带上吧。”
这个年岁的少年,本就该在原野中驰骋。
或许有朝一日,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呢。
“噢,星儿明白了。”蔺沉星认真地点点头。
虽然她和季辞总是吵架,她不喜欢季辞,季辞也不喜欢她,可这是娘亲的要求,她定是无条件答应的。
送蔺夫人离去之后,蔺沉星便转过身,蹦蹦哒哒朝着厨房走去。
季辞生病的事,她也知道。
这个时辰,张婆子该是在厨房给季辞煎药呢。
果不其然,正走到厨房门口,张婆子就端着一碗汤药出来了。
蔺沉星笑盈盈地上前,朗声道:“张婆婆,我去给阿辞哥哥送药吧。”
娘亲要她劝季辞开心,她也不知该如何劝,总之,哄着顺着便是了。
给他送药,照顾生病的他,让他感受到世间美好,说不定他就开心了呢。
“这可不行,这药刚煎好,还烫着呢,仔细烫了二姑娘的手。”张婆子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虽说蔺沉星平日里跟个皮猴子似的,可到底还是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若是烫伤,可就不得了了。
“没关系,我会仔细着的。”蔺沉星睁圆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张婆子。
她本就生得玉雪可爱,用这样的眼神瞧人时,只怕谁也抵挡不住,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肯应允了去给她摘。
张婆子险些就要心软,可想了想,还是咬牙道:“不成不成,二姑娘你就别难为我了,这哪有下人把活交给姑娘干的道理。”
蔺沉星见她如此坚持,灵机一动,指着院中一处浅浅的水潭道:“那这样吧,张婆婆,你把这碗药放在水潭里晾凉,我再送去给阿辞哥哥,你说好不好?”
“这……”张婆子思忖了一番,觉得此法倒也可行,再加之蔺沉星一向执拗,今儿个若是不依了她,怕这小祖宗又不安生,便只好妥协,“那好吧,二姑娘,你等我把药放凉了再给你。”
她一面将药碗取出放在水潭里,一面忍不住笑道:“你和季少爷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平日里打打闹闹的,恨不能一口咬掉对方的肉,如今季少爷病了,二姑娘倒是关心得紧。”
蔺沉星陡然睁大了眼睛,面颊没来由地红润起来:“什么呀,要不是娘亲让我好好待他,我才不愿意理他呢。”
“原来如此。”张婆子脸上笑意更深,显然对这番说辞并未尽信。
“张婆婆真是坏,居然拿我打趣。”蔺沉星一撅嘴,不开心了。
她兀自上前,伸出葱白指节探了探药碗的温度,恰好合适,便将碗拿了起来,哼了一声:“我再也不要理张婆婆了。”
说完她便捧着药碗,转身往西院走去。
在她身后,张婆子无奈地笑,扬声叮嘱道:“二姑娘小心脚下,可别摔着了。”
“知道了!”
蔺沉星头也没回,闷闷的声音顺着风送了过来。
张婆子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又进了厨房。
药被凉水晾过,若是慢吞吞地走,定是要冷掉的。
蔺沉星一路小跑着,紧赶慢赶来到了西院,一进房门,就看见躺在床上闭眼休息的季辞。
“阿辞哥哥,该吃药了。”蔺沉星轻唤道。
听到声音,季辞晕沉沉地睁开眼睛,一看到来人,瞬间就精神了许多,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季辞有些害羞,生病的模样,想必是憔悴枯槁,并不好看,他其实是不太希望被蔺沉星看见的。
蔺沉星扬了扬手中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我来给你送药啊。”
“哦……”季辞眉梢锐气微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我自己喝就是了,你先出去吧。”
“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怕吃药了,我得盯着你吃完药,省得你偷偷把药给倒掉。”蔺沉星将药递给他,义正言辞地叉着腰站在一旁,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季辞只好苦着脸接过药碗,一口喝完,把空碗递还给蔺沉星。
他的确最讨厌喝药了,又苦又腥,这比打他一顿还难受。
季辞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紧紧闭着眼睛,蓦地,一块红豆酥递到了他的面前。
蔺沉星示意道:“阿辞哥哥,快张嘴。”
“嗯?”季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神情略带疑惑。
“阿辞哥哥,你张嘴呀。”蔺沉星再次催促道。
季辞睁开眼睛,看着她期待的目光,再看看她手中的那块红豆酥,愣了愣,乖乖点头,张开了嘴。
蔺沉星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那块红豆酥放入他的口中,不经意间,柔嫩的手指触碰到了他温热的唇瓣。
然后收回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季辞老半天动也不动,一抹红云悄然飞上了他苍白的脸颊。
“怎么了?不好吃吗?”见他如此反应,蔺沉星有些失落。
“不……不是,很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甜点。”季辞连忙摇头,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
此情此景,正如同当初他刚刚得知爹娘身亡时那般,两块红豆酥,让他喉间泛着甜,连带着心尖儿也跟着甜了起来。
红豆酥……红豆,红豆又名相思子……
季辞的思绪越来越乱,他赶紧晃了晃脑袋,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摒弃在外。
天啊,他刚才究竟是在想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