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看着他,烦拉瞪着他。
郝兽医在良久的等待后,开始去埋被半截放弃的张保昌,而烦拉看着那补丁恶瘤一样的收容站。
从这儿看得到院子里又在生事端,迷龙正在对一小群兵中的一个大打出手,为了什么呢?
可这管自己屁事。
迷龙现在还算完整,收拾个阿译大概也就能在他身添道指甲印子,但看来不会维持太久,因为他正在向所有人挑衅。
“话就说在这儿,要去的都不是玩意儿,就算是玩意儿,那也是欠收拾欠拍的啥都欠的玩意儿!说话的人就站这里了。谁不服,给我打哑巴了。”
无需叫阵,兵里边冲出来一个,跟他战在一起。他很快把对方放倒在地猛踢,伴之以永不停歇的叫阵。
他针对的人太多了,羊蛋子几近绝望地护着自己的后背。
“你们这群瘪犊子玩意就是冻坏了心的花子也不要的隔冬萝卜!滋尿都能被顶一跟斗的轻骨头片子!”
你瞧迷龙骂得挺投入,其实是在使诈。
他一直在留神着侧边偷偷摸来的那个人,然后在那人扑来时捞起早瞧好的一根棍子,一家伙把那人放翻在地。
“脑袋叫毛毛风吹粘在婆娘家马桶了你们!虎13玩意儿!”迷龙拿棍子指指点点院落里的人,“老子江面刨个冰窟窿,现你们一排脑门子,老子挨个儿刨!”
来个冷着脸的,拿着块砖,一拳把块砖拍碎了,那是用来炫武的而非拍人的。
迷龙也了劲头儿:“嗬!来个卖假药的!羊蛋子让让,这得一对一。”
噼里啪啦地又干了,这俩得一会儿。
要麻在那儿看着,一边问着豆饼:“不辣死哪去啦?”
豆饼东张西望地跟着要麻学舌:“死哪去了呢?”
要麻狠拍一记后脑勺子把豆饼的脑袋拍了回来,骂道:“你是人,放屁也要有个臭动静,知道不?等他大喘气的时候就叫我。”
这方面豆饼是可以等到天荒地老的。
“嗯!”
于是要麻就不再看打架了,他撸了袖子,往左腕绑我们拿来吃饭的树枝子,一柄刺刀插在身前的地,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收容站里在打架,小山包烦拉在和郝兽医在埋死人。
暮色低垂,天阴沉沉的。
这些溃兵中间军衔最高的家伙阿译坐在巷口的第一个院门前。
那是收容站站长的住处,收容站站长是一个生得绝对与“气宇轩昂“这个词有仇的家伙。
他坐在院里听留声机,不知是从哪个沦落的军人手里得来,唱片估计也是同样来路。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拭泪满腮,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
作为一个北平人,烦拉永远无法理解小赤佬儿阿译在听着这首歌时何以如此的哀婉。
他愁苦而终穷的那张脸确实像郝兽医模仿的那样,快被打错位了。
路过的人们无法不侧目那张怪异而酸楚的脸。
烦拉站住了,虽然他并不想站住。
他看着那张扭曲丑怪的脸,阿译本来可以说得算是长的清秀的。
“都疯了吗?”烦拉问他。
他没说话,回答烦拉的是留声机里的靡靡之音。
“……怎受得了这头儿猜那头儿怪,人言汇成愁海,辛酸难捱……”
于是小太爷走开了。
迷龙现在没大碍,脸见了拳痕,还剩了半幅的衣服,羊蛋子倒比他还要惨些。
迷龙这哥们的耐力和蛮横大概是要跟东北的熊罴相媲美的,他刚放翻不知道第多少个,居然还在骂阵。
“……欠削的土豆!欠枪子打的脑袋!欠刺刀挑的肚子!”
烦拉拍了一下他,转向他的是一个打红了眼的表情和一个正要扬过来的拳头。
“我整死你我!”
周围的兵痞们一看,不由得感慨起又要倒下一个了。
“王八盖子滴,烦拉也要倒了。”
“烦拉,是蛇哥的饭不好七吗?”
“额刚才不是那个意思,烦拉,你不要冲动呀!”
......
可是让这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想不到的是烦拉居然一拳将迷龙给放翻了!
小太爷等了片刻,等迷龙清醒一点后,向他示意了一下手腕。
“表呢?”
迷龙居然瞬间就能明白了他的意思,晃了晃脑袋,说道:“卖啦,祁麻子。”
小太爷对他的诚实表示了感谢:“欠瘟死的老母猪,披军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