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拉轻轻捅了在帮伤员包扎的郝兽医,郝兽医只是抬头看到了他手中露出的一点消炎药,顿时眼前一亮。
不过很快,他的眼神就黯淡了下去,低下头摇着,无奈的说道:“救不了,他挨了十好几枪,血还在水里就流光了。”
于是烦拉只好又看着,迷龙把肉干嚼成了丝塞进了李乌拉的嘴里。
小太爷就这样看着一个东北人抱着另一个东北人湿透了的头颅,用他们真正地道的东北话在垂死者耳边絮语,偶尔能飘过来两句。
“好啦好啦......”
“没事啦,没事啦......”
“算啥玩意嘛......”
“老爷们啦......”
这一类全无意义的絮语。
炮灰们从来不知道迷龙和李乌拉到底有什么恩怨,只知道迷龙总揍李乌拉,但总在后者饿得半死的时候给他食物。
他们因此更加躲着迷龙,炮灰们想得多恨一个人才能这样对他,让他活着仅仅是为了承受怒气。
但迷龙拥有的好像不仅仅是怒气。
他们看着迷龙用额头顶着李乌拉的额头,那是炮灰们从未想见过他会对他人而发的亲昵举动。
烦拉和死啦死啦的队伍仍在丛林里前行,现在它扩张了好几倍,已经完全是一个连建制。
黑皮的走在前边警戒,烦拉的任务现在更重了。
他要照顾着两翼和后方,现在大多数人有了武器,而且那挺九二式重机枪被死啦死啦派了人抬着。
烦拉表示能省点积分就省点,自己的积分多乎哉,不多也。
迷龙背着李乌拉走在队伍中间,李乌拉身披了别人的衣服。
他确实象郝兽医说的,他不再流血了,滴答到地的不过是水。
李乌拉后来动了一下,失血太多其实已经让他看不见了,他用搭在迷龙肩的手摸索着迷龙的额头。
迷龙面无表情地走着,由着他背的人做这种摸索。
那只手从迷龙的额头摸过了鼻梁,然后掉了下来。
迷龙全无表情地感受着一颗头颅垂落在他的肩。
迷龙走着。
他没打算停留。
飞机迫降一战和河谷一战让烦拉拥有了一整个对他死心踏地的连,然后小太爷将这个连打包扔给了他的副手,传令官死啦死啦,自己跑到一边研究什么东西去了。
死啦死啦仍拉着更多的炮灰们在丛林里晃,真像烦拉说的,鬼子把战线拉得过长,变成兑了一桶水的一瓶酒,头发丝吊着的战争。
李乌拉在炮灰们开拔十分钟后就死了,但迷龙一直背着他,他背着自己的同乡一声不吭地又走了一个多小时。
炮灰们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死东北佬儿迷龙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东北佬儿了。
在丛林的晨光里,迷龙仍背着那具尸体在走着,他的表情步姿甚至都没有过丝毫的变化。
他像是不知疲累,只是一具背尸骸的机器。
要麻背着本该迷龙拿着的轻机枪,似乎是为了出一份自己没出的力。
郝兽医从他身边走过时根本都不敢看他,低着头叫着:“迷龙。”
没响应。
郝兽医轻声说道:“人早死了。”
还是没响应。
死啦死啦在前面头也不回的提高了嗓门儿,说道“你杠了门山炮么?能兑死小鬼子么?飙啥玩意儿嘛?”
炮灰们吃了一惊,看着站在路边的死啦死啦,因为从那家伙嘴里蹦出来的是东北话。
他们在这一时间几乎以为这货是一个东北人,但那做不得数。
他之前就用东北话和迷龙吵过嘴,用北平话和烦拉贫过嘴,用关中话和郝兽医搭茬儿。
他嘴里甚至蹦出过边陲少数民族的嘶吼,什么都做不得数。
那货就是个方言机器。
迷龙瞪着他,因为“山炮”是句很严重的东北骂人话,而且是对一个死者。
死啦死啦好像觉察不到迷龙的眼神似的,接着说道:“该干啥知道不?拿机枪去杀人。整个死人腻乎着忽悠谁呀?鳖犊子玩意儿。”
他头也不回,径直走在他的队首。
迷龙看去不是愤怒,而是茫然。
他茫然了一会儿,然后在路边放下了李乌拉,回头从要麻肩拽回了他的机枪。
ps:接下来就要连番大战了,各位读者大大你们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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