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蒙蒙亮,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山林郁郁葱葱,被清晨的浓雾包裹,若隐若现。
叶欢踩在树冠之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山,找到了去市集方向。
随即落在了远处的一颗树冠之上,身形极为灵动,叫人叹为观止。
眨眼工夫就消失的无影。
赶到市集的时候,太阳也才初升,人群嘈杂声已不绝于耳。
市集只有一间医馆,破戒僧需要的药材并不稀有,所以叶欢也不着急。在小镇的摊贩前东看看西瞧瞧,不时驻足停留。
“我说小子,你已经保住了那和尚的性命。怎么?真打算救人救到底啊?”脑海中传来鹤老的声音。
“听你的意思,我应该撒手不管咯?”叶欢不用开口,用意念就能与鹤老进行交流。
叶欢停在一个卖各种小玩意的摊前,拿起一个小瓷娃娃,越看越觉得喜欢。
随即情绪又有些低落,默默放下走向了别处。
“看来你对那音妙儿用情很深呐。”鹤老感受到叶欢的情绪波动,打趣道。
叶欢随即讥讽道:“不是针对你。就你这一把年纪,临死都还是个单身,懂什么叫爱情嘛?”
“你……”似被戳到痛处,鹤老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话间,叶欢也找到了药铺。
叶欢常年在外行走,风吹日晒,眉宇间有些许沧桑感,看起来就像十八九岁的模样。
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见一大早就有人上门,满脸堆着笑:“客官需要些什么?”
叶欢沉吟片刻,说道:“丹参四钱,石决明五钱,赤芍桃仁各三钱,外加川芍、红花、菊花、牛膝各两钱。先给我来六副,要快点啊。”
掌柜倒是极为专业,将叶欢说的一一记下,便开始为他配药。
“没想到打伤和尚的人,居然是沈炼。”鹤老虽也知道破戒僧因何受伤,此刻说起还是有些意外。
叶欢也有同感,叹了口气说道:“破戒僧一身横练,也被他重伤至此,这沈炼的修为实在深不可测。要赶上他,也不知练到何年何月?”
“怎么?你怕了?”鹤老笑道。
叶欢精神为之一振,哼了一声:“怕?我叶欢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区区一个沈炼,我迟早让他跪在我的脚下。”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鹤老见少年意气风发,不由拊掌笑道。
叶欢又道:“不过眼下,我还需努力修炼。否则,莫说想让妙儿回到我身边,就连苏幽若三年之约这一关都过不去。
“你记得就好。以后凡事需忍耐,切莫冲动。发生在老君派中的事,我不想再见到你做第二次。”鹤老叮嘱道。
“鹤老教训的是,学生记下了。”叶欢这次倒没反驳鹤老,心中反倒充满了感激。
掌柜在这时也将药包好,递给了叶欢,“客官您要的药,一共五百文。”
叶欢在怀里摸出点碎银,估摸着得有一两左右,交到掌柜手中道了声“不用找了”便离去了。
接着他又在市集买了几只烧鹅,几坛陈酿和熬药用的罐子,发现再没有遗漏的东西后,这才动身返回破庙。
破戒僧一觉醒来,随即坐定运气,体内伤势已经稳定了,但还需继续调养多日。
“沈炼,沈炼。这名字我怎么好像在哪听过?”随着一口浊气吐出,破戒僧此次运气周天已经结束。
他并未起身,想起打伤自己的沈炼,隐隐觉得这个名字似曾听过。
正在破戒僧苦想之际,鼻中传来一股香气,他满脸笑意,“烧鹅,还有女儿红。”
两人吃饱喝足,叶欢又开始准备熬制草药。
随着温度攀升,药香充满了整间大殿。
叶欢把握着火候,笑道:“还不知大师师承何门,又怎会给自己取名破戒僧呢?能否跟小弟说说?”
叶欢虽看出破戒僧一身佛门气息,但法号实在与佛家不符,其中定有曲折,这才问道。
破戒僧脸上并未露出难色,反倒带着一脸笑意:“既然叶兄弟想知道,我就慢慢说给你听。”
“我来自幽云府,从小无父无母。五岁那年,遇到了灵鹿禅院的高僧,被其带回禅院修炼佛法。”
幽云府和平江府一样,同属当朝管辖的州府之一。但两者之间相距何止万里,叶欢虽知道,却还没踏足过。
知道破戒僧便是来自幽云府,叶欢对其身世更加有了兴趣。
“禅院主持见我根骨极佳,破例收下我坐了首座弟子,也是主持唯一的弟子。”回忆起往事,破戒僧仍是一脸平静,并无波澜。
“三十年时间转眼而过。而我的修行之路也遇到瓶颈,怎么也突破不了那层境界。师父也只告诉我,让我无需着急,时候一到,自会修成正果。于是从那时起,我便不再纠结于如何突破修为,每天也只是打坐诵经。”
“后来有一天,山下有人求助,说镇子上出现了一只大妖,想请禅院出手伏妖。师父似乎知道那大妖的厉害,决定亲自下山除妖,临行前也带上了我。”
叶欢听到这里,知道破戒僧的故事马上就会出现转折点。这时候药罐也开始沸腾,叶欢将火势控制住,武火转文火慢慢熬制。
破戒僧继续说道:“那是一只由众生怨念聚成的大妖,实力强悍。师父竭力将其斩杀,但最后还是不小心,邪气入体命不久矣。”
“我曾在古书上看过,若想破除体内怨气,需用童子精血作药引。师父听后宁愿死,也不让我照古书之法医治他。”
叶欢听到这里,折了几只干柴扔进火堆,“你还是做了?”
“不错,”破戒僧点头道,“那几名童子已被妖物所伤命不久矣。我在求得他们家人同意之后,取了精血顺手送了他们一程。如此救了我师父,也让他们免遭痛苦。”
叶欢道:“用必死之人换取生机,换作是我我也会如此行事。”
“师父醒来之后,盛怒之下罚我面壁三年。”
“我实在想不出你哪里做错了?”叶欢皱眉道。
破戒僧嘴角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笑意,“我越想,却越想不通,凭什么我救人性命却像做了天大的恶事一般?心中更是添了一团火,那团火越来越大,越来越旺,我只能用拳头将全身怒气都发泄在墙壁之上。”
“没想到困扰我多年的修行瓶颈,居然也就此突破了。一年过后,我打破了面壁室,将灵鹿禅院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包括我的师父。”破戒僧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叶欢,却没想到他仍是平静如常,眼皮都没眨一下。
“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清规戒律只是困人本心的枷锁而已。于是我自号破戒僧,十戒三毒偏要沾身,到时再放下屠刀,一样能成佛。”
叶欢将熬好的药递给了破戒僧,“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若做什么事都被条框束缚,又如何能成大事。”
破戒僧将药汤饮尽,笑道:“叶兄弟小小年纪竟有此等觉悟,看来你身上也有不少故事啊。说来听听?”
叶欢摆了摆手,苦笑道:“我那有什么故事。”
“不过是个被家族里的人冷嘲热讽的废材。遭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上门退婚。刚入老君派就把皇帝老儿打了一顿,又被逐出了山门。心爱的女子也被她的族人带了回去,再也见不了面。”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听的破戒僧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他拍了拍叶欢的肩膀,想安慰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
只得摇头叹了一句:
“叶兄弟,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