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卫军纪,由本官主抓!”朱骥也是发狠了,手下士兵军纪涣散是其一。
前几日缉拿奸徒时,面对区区数百临时拼凑起来的、几乎是手无寸铁的人,竟然都发生了临阵脱逃的事儿,还是领军千户先跑的!
这是其二,让朱骥大为光火,身为天子亲军,锦衣卫都糜烂成这样了?南镇抚司是干什么吃的,此事发生后,朱骥亲自把掌南镇抚司事的指挥佥事华辰送进了诏狱,这样的草包,留着干嘛?
“你在北镇抚司编练缇骑,这很好!”朱骥对张璟说道,“本卫各所操练事宜,仍由你负责,你拿个章程出来,给本官往死里操练,若有不尊号令者,直接打入锦衣卫狱。”
听着朱骥杀气腾腾的话,张璟和门达知道这位指挥使是动了真火了。
“外城奸徒,可以练兵为名,继续搜捕缉拿,不过不需刻意,能抓多少是多少,千万不得有杀良冒功之举,若有,杀无赦。”朱骥接着吩咐,“估计早跑了,想要抓人,还得让各府县动手。”
“指挥明见。”门达和张璟连忙送上马屁,其实也算不上马屁,总不能让领导唱独角戏吧,做下属的要当好捧哏。
锦衣卫新一届领导小组的首次例会圆满结束,张璟和门达纷纷离开,张璟直接去了诏狱,门达则回了北镇抚司。至于如何给齐亮、吕贵、宗铎、王忠下令,则是朱骥这个指挥使的事儿。既然缉拿奸徒的差事交卸了,张璟也就没了节制这些人马的权力。
抓到潘洪后,一直是张璟亲自审问。高层的明争暗斗他暂时仍是插不上手,却不妨碍他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表明立场并不是靠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行了,得用实际行动来表明,就是俗话说的“投名状”。
张璟的投名状就是潘洪。都察院的都御史是王文,潘洪是都察院的人,张璟抓住这这一点做做文章,让大佬看看,大佬当然就明白了。
阁部相争,王文和六部较量半生,大家各凭本事,只是政见不合罢了,大家做君子之争,胜败自有天定,至少风光霁月,不论成败,来日道左相逢,大家还能把酒临风,共话桑麻。
但对某些人品道德存在巨大缺陷的人而言,就不能以常理度之了。
张璟抓住潘洪不放,因为潘洪与萧维贞关系十分亲密,这本来没什么,谁没有个二三好友?连秦桧都有两个朋友呢。
但这个萧维贞却让张璟不得不注意,说此人是无耻反复的小人,都有点抬高这个词了。此人的龌龊事儿就不多说了,只说夺门之后,于少保被冤杀,主谋自然是朱祁镇,但没有石亨、萧维祯、徐有贞三人的推动,朱祁镇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遮羞布。
梳理一下这几人构陷于少保一事的脉络:首先石亨等人诬陷于少保“更立东宫”、“谋迎襄王子”;然后萧维祯审判定于少保为谋反,判处极刑;朱祁镇假装犹豫,徐有贞进言:“不杀于谦,复辟之事师出无名。”
一代名臣,就这样被几个无耻小人构陷,魂归黄泉。
萧维祯、徐有贞此时为副都御使,同属内阁大学士、都御史王文的下属。三人在都察院中可以说三足鼎立,势均力敌。
细说起来,还是徐有贞占据上风,此人精通权术,且毫无下限,王文则方正许多,虽然他入阁是由太监王诚相助,但官声还是不错的。所以,若是只应付一个毫无底线的的徐有贞,王文倒也不怵,但再加上一个见风使舵的萧维祯,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再加上徐有贞因治理黄河有功,大有入阁的希望,更助长了这二人的气焰。
都察院内部的斗争与张璟无关,他只管抓人。整治不了石亨,还整治不了萧维祯?潘洪自然就是突破口。
所以,张璟对潘洪十分上心,每天晚上都来转转,暂时并未用刑,就看此人识不识趣了,真不识趣,可就得跟诏狱的刑具认识一下了。不过此人既然与萧维祯交好,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有原则的人物。
“潘察视。”笑呵呵的走进监押潘洪的牢房,牢房是单间,打扫的十分整洁,虽未用刑,但张璟还是命人把诸多刑具摆在了牢房中,这也是一种心理暗示,稍稍软弱一点,整天面对这些刑具,听着罪犯受刑时歇斯底里的惨嚎,也就崩溃了。
潘洪虽然很想骂一句“鹰犬”来表达自己的气节与愤怒,但两张嘴皮全完全不听使唤,毫无平日的巧言令色、雄辩滔滔。待见到眼前这个年轻的指挥佥事穿着飞鱼服,眼角顿时一缩,这等恩宠,真是羡煞旁人!
“贪污在我朝可是大罪!”张璟不理潘洪,站在一派刑具前面,不时动动这个,看看那个,一边随意的跟潘洪聊天,“剥皮实草,本官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记得不甚清楚,潘察视,是这个词儿吧?”
潘洪咬紧牙关,仍是不发一言,这张璟每天晚上都会来跟自己聊上几句,既不大言相欺,又不威胁恫吓,就跟闲话家常一般,笑呵呵的跟你说话,但越是这样,越让潘洪心里没底。
“据说萧维祯萧副宪乃是察视挚友,不知萧副宪得知察视的处境后,会有何表现?”张璟屈指敲了敲一面重枷,发出金石之声,嘴里啧啧有声,“这面重枷怕是有八十斤吧?”说着,回头看了看潘洪的脖子,似乎在琢磨怎么给他戴上。
潘洪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却见张璟哈哈一笑,冲他摆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察视不必惊吓。”说着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脚步突然一顿,“哦,对了,察视可用过晚膳?”
“狱中食物粗粝,察视美食华服惯了,怕是吃不惯。”张璟转过身,背着手,看了潘洪一眼,又是哈哈一笑,“本官略备薄酒,请察视小酌,察视可赏光否?”说着对潘洪做了个请的手势,昂然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