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儿细想下来,往日便是如何忙碌,父皇总会去后宫一些老人处坐坐,即便没了昔日的新鲜劲儿,该给的体面却一分不会少,毕竟这些人都是跟着他一路走过来的,阿娘也是靠着这些体面,让兰鑫宫活得不是那么艰难。
可近日来,父皇夜夜留宿洪婕妤处不多说,便是那闲暇的两日也会去新晋的才人那里,那兴头儿颇有少年之气,现如今看来,怕是那虎狼之药害得。
此时的允儿,心情有些复杂,既生气那洪婕妤的手段,又失望,失望那威武的父皇终究是老了,开始犯糊涂了,往昔那个江山为重,社稷为重的父皇,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了。
这一路走过来,父皇放弃过自己无数次,陷害过自己无数次,允儿都未曾像现在这般怨他,因为允儿知道父皇的所作所为,皆是为的这个天下。可今日,允儿竟生出了一丝恨意,于父不仁,于君有亏,他早已不是之前的父皇了。
“父皇,不要自己的孩子,不要江山社稷了么?”允儿心里一股子悲凉感,悠然而生。心里闷,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父皇这样做,阿弟怎么办,阿娘怎么办?
还是不一样了,前世父皇独宠洪婕妤时,兰鑫宫正勉强度日,自是碍不着谁,可今日兰鑫宫却是他们的肉中刺了。
“终究都只是个凡夫俗子,即便是生在皇家,贪嗔痴怨憎会一样也不可避免,皇上这是怕了!宰相逼宫那次怕是多多少少败了些身子!子不子,父不父,妻不妻,臣不臣!皇上可能剩下的唯有让他殚精竭虑的权势了!细想下来怕也是有几分可怜的。”允儿自是知晓桓璟是在安慰自己,偏生心里就是烦躁。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既不顾忌我们,我们便也不用顾忌他了,我只要兰鑫宫安稳,社稷不倒,其它的我便也顾不上许多了!”允儿的话说得虽有着些许的赌气,却很是大逆不道了。也唯有桓璟可以面不改色的听着。
“公主既然有了决断,我们便照着来吧!武啸武大人看似深受皇上器重,此番也是一无所知,那便唯有两种情况,一种便是皇上眼下已经谁都不信了,一种便是洪家这场局做的十分精妙,可以蒙蔽圣听了。”允儿自是希望是后者,父皇依旧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父皇,只是败给了寻常人的生老病死罢了。可允儿也清楚,这种情形是微乎其微的。
允儿记忆中武啸的下场很是凄凉,这位忠君不二的直臣可以算是死无全尸,便是允儿现在想起了,也有些心生不忍。但此时允儿所担心的不是武大人的将来,而是桓璟并不知晓武大人会发生什么,会不会牵扯其中呢?可若是自己贸然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以桓璟的心智怕是很快便会察觉什么的。
允儿还未想出该如何告诉桓璟,宫里便传来消息说,嘉信帝病倒了!
一直身体壮硕的父皇突然病倒,朝野内外怕是无人不惊吧!作为出嫁的公主自是无法榻前尽孝的,经过内务府的安排,三日后,这些出嫁的公主方能面见皇上。
待到允儿看见嘉信帝的时候,真的时吓了一跳,干瘪的身子哪里还有往日的风采。
允儿未出嫁以前,兰鑫宫便失了宠,嘉信帝早已不大去兰鑫宫了,出嫁之时,也是因允儿不是他心中的赐婚人选而置气,并未出席,这样一番算下来,居然有小半载未好好见过父皇了,此时一见,居然有些心酸了!
嘉信帝神态疲倦,并未多说什么,一旁的洪婕妤哭哭啼啼的样子倒是与六公主相呼应了,看的允儿莫名的烦躁。眼神中的狠辣遮掩不住,居然惊的洪婕妤瞬间住了口。
从始至终允儿都未多言,规规矩矩的行礼,规规矩矩的随人群退下去。便是那六公主的口仗也不想接,快步回了兰鑫宫。先前回门的时候,兰妃怕允儿担忧,并未告知多少,眼下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阿娘?”允儿到的时候,兰妃正在绣花,允儿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阿娘秀花了。旁边的箱笼里还零散着几件小娃娃的衣裳。见到自己进来,忙高兴的站了起来。
兰妃见允儿一身素衣,敛去了满脸的笑意,拉着允儿坐下:“去见过你父皇了?”允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兰妃,见自家阿娘神色淡淡的,并无什么不妥,这才开口。
“是!阿娘怕是早得了口讯了吧,怎么不见您着人来寻我,您一个人,在这后宫之中,让人很是忧心啊!”不管父皇与阿娘之间有没有情谊,父皇如今这样躺在床上,怕是也会让瞧见的人,不胜嘘唏。
兰妃很是云淡风轻,这些年对于帝宠,兰妃早已看淡了,这便是后宫的惯性。年纪尚浅的时候,整日的心思都是围着那人,自己的喜怒哀乐,生死攸关全系在那一人身上。到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受了那么多的波折,那人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不是没有伤心过,只是受伤太多次,早已麻木了。
“你就是太过早慧了,我在这后宫能有什么事儿?我上面除了贵妃还有皇后呢!贵妃心高气傲,即便没了太子,也是看不上洪婕妤的手段,皇后就更不用说了,武王尚在,弄出什么义子,这是打嫡长子的脸呢!我只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要不是你父皇越发的荒唐,那狐媚的功夫也不够她活几回的。”
兰妃很是鄙夷洪家的手段,甚至连华贵妃都比不上,除了年轻貌美也算是一无是处了!洪家这次倒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若不是皇上稀里糊涂的护着,这会儿怕是那坟头上的草也有半尺长了吧!
“阿娘是说,皇后出手了?”允儿倒是忘了皇后这一出了,现在想来,洪家和父皇捂得那般严实,就连身处后宫的阿娘都无从察觉。却能这般简单的爆出来,不是皇后又有谁有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