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梦湘川"分明是舒妃的功劳,关她杜襄儿什么事?
难不成,为了一盏茶,还得在线改名不成?
舒妃没有言语,面上透着几分有苦难言的委屈。杜襄儿内心叫苦不迭,这活是太后分配的,又不是她主动包揽的,现在可好,自己一句话没说,就因为名字里有个“襄“字,得罪了后宫一大票的莺莺燕燕。
再说了,幽磐所是她的基地,活动范围也就仅限幽磐所及附近投影区,就连来坤宁宫都是第一回,阳明殿在哪个位置哪个方向,她一无所知。
吃了个哑巴亏,还没地方诉苦,否则自己就是一杯纯度百分之百的凡尔赛绿茶。
灵机一动,杜襄儿恭敬地向傅太后鞠了一躬,道:“这"梦湘川"是舒妃姐姐所制,我才疏学浅,没听明白其中的奥秘,恳请太后娘娘,允许舒妃姐姐同我一道去阳明殿。“
虽然姐姐妹妹的虚情假意叫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是为了未来之路的一路畅通,只能豁出脸皮装傻充愣了!
大概对这个提议有些讶异,傅太后果断甩锅:“皇后,你觉得呢?“
“母后说好,那便是好的。“秦皇后的回答依旧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那好吧,舒妃,你就与杜襄儿同去吧。“傅太后对着一旁的芰荷姑姑使了个眼色。“芰荷,你去为二位主子引路吧。“
芰荷姑姑应了一声,自发取了两只茶盏,低头跟随着二位主子出了坤宁宫。
二人一路无言,舒妃心不在焉,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发生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而倒霉蛋杜襄儿纯属借花献佛,自然不敢和真正的花主多嘴。
“舒,舒妃姐姐?“尬聊星人杜襄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个地方,离姐姐的云舒阁好像不远?“
“我初入宫,受到陛下赏识,特赐了离阳明殿最近的云舒阁供我起居。“舒妃淡淡地解释道。
“是哦,云舒阁很好看……“云舒阁外面的那棵柳树也挺好看的。
“姐姐宫里,是不是有个叫季旺的小太监?“杜襄儿扯出一抹笑容,勉强道:“小旺子这人吧……人品还不错,挺可靠的。“
是挺可靠的,和麻烦精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杜襄儿正在脑海中检索着成语大全,舒妃却是不赞同她的看法,冷冷地说道:“季旺是个粗手粗脚的,心思又重,之所以还是三等太监,就是因为本宫见不得他那张脸,出现在云舒阁的正殿内。“
杜襄儿哑然,原以为自己绞尽脑汁终于找了个共同话题,结果还没往深里聊,就把这天聊死了。
东方不亮西方亮,眼看舒妃这里无法对话,杜襄儿换了个目标:“芰荷姑姑,您今天身上好香啊。“
“杜小主谬赞了。“芰荷面色无波,以一句万能回复结束了对话,真不愧是久经风雨的女人。
行至九曲桥前,杜襄儿定睛一看,前方矗立着的青瓦赭墙的建筑物,就是她们口中的“阳明殿“了。
“芰荷姐姐?“背后传来耳熟的声音。三人回头,发现身后正是任锦欢。
“奴婢向舒妃娘娘、杜小主请安。“任锦欢依例福身请安。
“锦欢,你怎么在这里?“芰荷有些惊讶,没想到此时此刻,与前同事久别重逢。
“我刚从内务府回来,拿了些给主子们制冬衣的料子。“任锦欢嘴角噙着笑意,顺势取了几块料子,凑近杜襄儿道:“正好遇见杜小主,不如看一看,奴婢选的料子,是否合您的心意?“
“锦欢,我奉太后娘娘之命,带两位主子去阳明殿。“芰荷不满地催促一句。
“瞧我,险些误了大事。杜小主,这料子,奴婢等您回来再选。“任锦欢说罢,便匆匆告退了。
杜襄儿面色如常,手心捏着一把冷汗。方才,任锦欢在她的手心,趁乱写下了“别去“二字。
太后大费周章叫自己过来,绝不仅是送一盏茶这么简单。
无他,杜襄儿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说到宫斗,她可就不困了。
偷偷瞟一眼淡定自若的舒妃,再瞥一眼古井无波的芰荷。杜襄儿思索再三,无法从她们外在的表现中提取有效信息。
杜襄儿琢磨了一下,决定换个方向,从结果反向分析。
根据绿茶大会上后宫气氛组的种种表现推论,傅太后送的八成不是茶,是女人。
为何宫里这么多漂亮的女子,傅太后偏偏点了自己的名字?
啊这,难道玉佩的事还让傅太后记忆犹新?杜襄儿痛苦地回忆了一下黑历史,或许傅太后真的以为那块“疾闪“是燕惠帝送的,所以确信他对自己情有独钟?
误会啊,天大的误会。
但是燕惠帝不近女色这事人尽皆知,傅太后贸然送人进去,难道不怕自家儿子会上演一场中年叛逆事故么?
转念一想,跟宫斗有关的……莫非茶中有毒?
虎毒不食子,傅太后应该不会想毒死自己儿子,然后栽赃嫁祸给她吧?况且这茶不是舒妃泡的么?既然她能如此坦坦荡荡与自己同行,那说明问题不在茶水上。
眼看就要到阳明殿门口了,绞尽脑汁的杜襄儿却抓不到一丝一毫的合理线索。
主角光环都是别人的,她只有贫穷与非酋。可是命运,塞给她的却是标准傻白甜的剧本。
坑爹呢这是!
“杜小主,咱们到了。“看她停在原地不动,芰荷出言提醒。
“好的。“杜襄儿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跟在舒妃侧后方走了进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富贵险中求,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同样为了郑漪漪未来的幸福,杜襄儿决心就挑战自我一次吧。
没视野还要在野区浪,拼的就是人品了。
天气寒冷,阳明殿同样烧了地龙,烤得人暖洋洋的。
三人依例见了礼,燕惠帝让李伥赐了座,茶却搁在一旁没有动弹。杜襄儿发现燕惠帝神情恹恹,眼底乌青一片,脸色是长期熬夜工作后的菜色。
天下苍生的确是个沉重的担子,燕惠帝才三十五岁,不仅眉毛稀疏色淡,发际线也有后退的征兆了。
天道好轮回,秃头饶过谁。
“皇上,这是臣妾亲自调配的"梦湘川",请您品尝一二吧。“舒妃起身,亲自从托盘中取了一盏茶水,恭敬地递到御案前。
燕惠帝抬了抬眼皮,却没有接,眼神淡淡扫向假装透明人的杜襄儿。
感觉到不自在的目光,杜襄儿起身道;“舒妃姐姐这茶很好喝的,入口……醇厚,茶水……清亮,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早知道刚才就认真听舒妃的发言了,人家脱口而出就是锦绣文章,轮到自己发言,找个合适的形容词都这么费劲。
“是么?“燕惠帝纹丝不动。
“当真如此。您如果不信,我先替您尝尝。“杜襄儿急中生智,索性拿起另一盏茶水放入口中。反正她确信这茶无毒,喝两口也无所谓。
苦中泛甜,也很柔和,大约跟她现代喝过的乌龙茶味道差不多?
面对舒妃眼巴巴的期待,又有杜襄儿这只免费的试毒小白鼠,燕惠帝终究不想拂了她的好意,端起茶盏喝了几口。
“甘味特备,隽永绵长。舒妃,你这茶,的确是用了心思了。“
于是第二次受到表扬的舒妃,激动得两颊晕红,款款深情道:“陛下可还记得,您第一次对臣妾青眼相加,就是在用过臣妾的一盏茶后,当时您,也是这么说的。“
看来燕惠帝的词汇量也不怎么样?杜襄儿腹诽着,如果因为喝茶封妃的话,那不应该叫“茶妃“么?
算了,“茶妃“也太难听了,舒妃长得这么赏心悦目,还是“舒“字更好听。
“是啊。“燕惠帝陷入回忆,道:“那年你才十六岁,却饱读诗书,出口成章,见识卓然不逊于男子。朕曾经想过,若你是男儿身,或许也能成为朕的肱股之臣……“
“皇上说笑了……“
不想打扰舒妃与燕惠帝忆往昔风花雪月,杜襄儿用眼神示意立在身侧的芰荷,自己是否可以离开了。
而向来做人做事面面俱到的芰荷,这一次却假装没有看懂她的示意。
杜襄儿暗觉不对,正想直接起身告退。哪料芰荷抢先一步行礼道:“陛下,奴婢要回去向太后娘娘复命,先行告退了。二位主子,请自便。“
说罢,又行了一礼,出门前,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杜襄儿无奈,芰荷不愧是傅太后的心腹宫女,这宫廷服务态度也太一流了?
然而,还没等她的吐槽弹幕装填完毕,一股燥热自胸口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这感觉……不,不会是,那什么药吧!
杜襄儿做了个深呼吸,某些症状却没有缓解。反观燕惠帝,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对,面红耳赤地叫李伥送她们出去。
舒妃不明所以,被顾不得礼数的杜襄儿扯了胳膊,出了阳明殿一路疾走。
“杜襄儿?“出了殿门,舒妃终于反应过来,说什么都不肯再走了,厉声道:“你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杜襄儿本就口干舌燥,如今看着舒妃固执己见的样子,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道:“他,也就是陛下,中了催情药,现在谁去谁倒霉。“
根据言情小说的一般定律,这药性肯定如狼似虎,发作起来非死即伤。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舒妃却松了开了她的手,眼神坚定道:“我要进去。“说罢,就要往返回的方向走去。
一把抓住她的小臂,杜襄儿急道:“舒妃姐姐,都什么时候了,别在这钻牛角尖。“
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即将秃顶且无宠无爱的燕惠帝,哪里值得好姑娘前仆后继?
“你不明白!“舒妃愤愤甩开了她的手,道:“"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你不懂,季旺也不懂。“言毕,像是怕她反悔似的,居然连仪态都顾不上了,一阵小跑冲了进去。
北风徐徐,只留下在原地风中凌乱的杜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