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油然而生的豪迈气魄,在所有人心头炸开。
这就是少年苏轼吗?
观众们心中闪过一丝触动。
“好狂,但是我喜欢!”
“这才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该有的锋芒,睥睨天下的气度!”
“仅仅是乐观豁达写不出那样的诗词,唯有心中有气吞日月的气度,才能够写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此时的苏轼,尚且不知道世道艰险,唯有一腔赤诚热血,可照天地!”
“少年郎,血性勃发,锐意进取,又怎会圆滑世故,蝇营狗苟!”
在场六位举人同样变了颜色。
这种气度,这份气魄,他们拍马也不能及。
“子瞻胸中有日月,我等心服口服。”
“百闻不如一见,苏子瞻果真是有真才实学。”
还要说些什么,就听得楼下传来一声高亢的呼喊。
“放榜了!”
短促的一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窗外。
今日放榜,又不知谁能高中。
又有谁,名落孙山。
举人着急看榜,匆匆下了酒楼。
唯有苏轼,不急不缓的夹了几口下酒菜,浅斟慢引,丝毫不见有急切之色。
“兄台何不与我共饮几杯?”
苏轼伸手虚引,易泽自是坐下:“兄台不敢当,子瞻为何不去看那放榜?”
“有什么好看的,应试结束,一切便已成定数,轼心中有数。”
“哦,子瞻莫非已经知道自己的名次了?”
苏轼饮下一杯浊酒,眉毛一挑,自信满满的回道:“前三之内,必有我名,若是主考官不糊涂,那一甲,轼也不是不能。”
易泽微微一愣,眼前少年苏轼,当真是狂到没边了。
观众见了,也是哑然失笑。
“有点不适应这么狂的苏轼,一直以为他是个谦虚的人。”
“记得苏轼有一首词,第一句就是老夫聊发少年狂,看来少年时期的苏轼,的确有点狂。”
“文人总会有些高傲,特别是苏轼这种万里挑一,百年难遇的天才。”
“不怕年少轻狂,就怕碌碌无为,以苏轼的才能,轻狂一些,怎么了?”
画面之中,苏轼吃饱喝足,这才慢腾腾的挪动身体,前往看榜。
此时人已经少了许多。
待到榜前,苏轼抬头一看,忽然笑了。
金榜之上,前三之中,正好有他之名。
虽然只是第二,不过也能证实他所言非虚。
“倒是怪哉,我觉能得第一,为何只得了第二,奇怪奇怪!”
观众看着苏轼摇头晃脑的样子,莞尔一笑。
“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高级凡尔赛啊,别人都未必上榜呢。”
“你看旁边那人的表情,都抽抽了。”
“我记得苏轼本来是第一的,不过主考官欧阳修以为他的文章是自己学生写的,为了避嫌,这才改成第二。”
“嗨呀,这不是很不公平?”
“所以后面欧阳修知道之后,又给改成第一了呀!”
这一年,苏轼二十岁。
人生才刚刚开始。
只不过,接下来的路,不是怎么好走了。
先是母亲病故,苏轼守孝四年。
而后父亲苏洵病逝,守孝三年。
易泽看着眼前还带有着几分少年气的苏轼,目光深邃。
此时的苏轼,豪迈而又率真,为人放达,又有文人之轻狂。
同二十岁的苏轼擦肩而过,易泽顺着历史的脉络继续往下走。
熙宁四年,即公元1071年。
三十四岁的苏轼,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遭到王安石的报复,不得已离开汴梁。
四年后,密州!
秋高气爽,一派肃杀之景。
密州城外,一队人骑着快马,于山林之中疾行。
“驾!”
马蹄声铮铮,不时有惊呼声传来。
苏轼一改往日里文人襕衫,此时身着一身轻便甲装,骑着高头快马,一马当先。
“苏知州,万没想到您如此熟稔!”
“哈哈,这有何难?”
苏轼轻拉缰绳,马儿止步,身后一群人跟了上来。
一个个脸上带着笑意,只道“苏知州好本事!”
“我靠一下子就到了十八年后了!”
“苏轼也老了,不过这最多是中年吧!”
“被骗了,这哪里是老夫?”
“密州出猎,苏轼此时虽说远离了汴梁,但依旧是意气风发。”
“易泽呢?又要当一个看客吗?”
观众看着画面的变化,很快就反应过来。
那一首《江城子·密州出猎》在很多人心中印象颇深。
画面中,苏轼一行人收获不少,到了夜晚,也没有归城,反而是在城外架起了篝火。
苏轼此时倒不像个文人,反而多了几分武夫的意味。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妈的看的我都馋了!”
“真的看起来吃的很香啊!”
“白天刷不到,晚上逃不过,看个节目还要勾起我的馋虫。”
“好家伙,我的外卖怎么还没到?”
“这个点商家估计都在看节目。”
观众们馋了。
而易泽,此刻也终于脚踏着星月,姗姗来迟。
“终于出现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
“这个时间段会发生什么?莫非是要来泄露天机?”
观众们的好奇心再一次拉起来了。
之前会见少年之时的苏轼,见到了他不一样的一面。
年少轻狂,但又才气逼人。
而如今的苏轼,在官场已经摸爬滚打十多年时光。
会有什么变化?
观众们很好奇。
易泽也同样如此。
脚踏着星月,易泽穿过林间黑暗,径直走向于篝火旁面带笑容的苏轼。
此刻,风声似乎停滞,篝火摇动,劈啪作响。
苏轼下意识的回头,看着走近的易泽,眼中微微闪过迷茫。
他在回忆,眼前这人,有些微的眼熟。
在场众人,并没有发现易泽的到来,仿佛是身处两个时空。
回想了片刻,苏轼恍然,尘封着的记忆逐渐的拉开。
“你……竟然一点没变?”
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
易泽坐在篝火旁,神色平静的看着苏轼,点了点头:“我来自九百多年的后世,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
“九百多年后?”
苏轼面色惊疑,上下打量了几眼易泽,“若不是十八年前我曾于汴梁见过你,对你这等言辞,必然是不信的。”
“那如今信了吗?”
“现在倒是信了,十八年了,我也老了,而你未有任何变化,奇哉怪也!”
苏轼将手中酒碗放下,眼中的惊疑之色少了许多,转而又被浓浓的好奇之色代替。
文人,自然心思灵泛。
他率先问道:“九百多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山河一统,河清海晏,大宋未曾做到的事情,我们都做到了。”
“可曾收复失地?”
“自然,不仅仅收复了失地,我们还极大地扩张了版图。”
易泽点点头,看着有些欢喜的苏轼,心中明白,大宋这几个豪放派的文人,心中都有一个保家卫国的梦想。
无论是苏轼,还是辛弃疾。
“好啊,好啊!”
苏轼欢喜的如同一个孩童。
“子瞻何不问问自己的前程?或者是后世之名?”
人生一世,博得就是一个前程似锦,或者是万古流芳。
不过苏轼看起来,并没有很在意这些。
这是为何?
“前程?我出入庙堂,未来未必不能拜相!”
苏轼眼中有光,意气风发,“至于后世之名,以轼之文才,必有一席之地,何必问之?”
依旧是那么狂,那么自信!
“一点都没变啊!”
“多霸气!这种态度,一点也不患得患失。”
“这就是苏东坡吗?爱了爱了!”
“胸中有日月,豪气干云,不愧是苏东坡!”
易泽稍稍惊讶了一下,很快又将话题扯了回来。
“如今新法势大,子瞻恐怕难以回到庙堂吧。”
苏轼摇了摇头:“新法弊端太多,王安石过于心急,难以成事。”
他看得很透彻。
“子瞻就不怕未来会有牢狱之灾?”
“牢狱之灾?”
苏轼一笑,“不会,虽说我与新法派理念不合,但不至于会入狱,况且我已离开汴梁,他们拿我也没办法。”
苏轼非常乐观,喝了一碗酒,又道:“你既然来自九百年后,想必也知道不少,可否告知一二?”
“不可!”
没想到易泽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苏轼的想法。
“这是为何?”
苏轼不解,忙问道。
“知道的多了,就不是苏东坡了!”
“那倒也是。”
苏轼洒脱一笑,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观众们也看的啧啧称奇。
“易泽好坏啊,要我是苏轼早上去打几巴掌了。”
“还是透露了一些东西,比如说牢狱之灾,距离乌台诗案不远了吧!”
“苏轼一声的转折点就要来了。”
“差点死在狱中的苏轼,唉,心疼。”
“所以说舆论害死人,更被提古代那种环境了。”
“诶?易泽这是要干嘛?”
画面中,只见易泽取出一张卷轴,而后笑道:“久闻苏子瞻才思敏捷,不知今日可有兴致,作词一首?”
苏轼抬眼看了一眼易泽手中的东西,将酒碗一扔,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这有何难?”
依旧是十几年前那种语气,自信满满,毫不犹豫。
“卧槽,所以说《江城子·密州出猎》这首词是这么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考验演员的书法功底的时候到了。”
“苏轼可是全才,书法那也是相当的好。”
“不说了,我苏轼,要开始装逼了!”
笔墨纸砚,漂浮在半人高的空中。
苏轼倒是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或许是加了一些酒劲,他的神色略微有些张扬。
笔蘸浓墨,短短几个呼吸的思考之后,苏轼下笔。
开篇便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出手相当不凡。
观众都被此刻苏轼的模样震惊到了。
“怎么感觉换了个人?”
“气质突然间就变强了,明明刚才还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模样。”
“这一句,雄健豪放,无敌了啊。”
“以前读这首词怎么没这个感觉,现在看苏轼亲笔写,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真的是气吞万里如虎!”
笔落惊风雨,篝火摇曳,风声大作。
苏轼毫不在意,笔尖一转,继续写道:“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气势越发浓厚,一层又一层,雄浑壮阔,气势饱满。
惊得篝火劈啪作响,震的风儿凝滞不前。
易泽也暗自心惊。
这叫天地异象吗?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原本以为只是诗人夸张的写法,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苏轼没有过多的思考,充分的展示了什么叫做才思敏捷,倚马可待。
他的笔尖,极少停顿。
偶尔有,那也只是因为笔尖无墨,需要蘸墨而已。
见这幅场景,观众们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真的,之前我以为倚马可待,走马观碑就是吹牛,不过现在,才发现这是事实描写。”
“这也太强了吧,我背的全文,但是想要这么流畅的书写都做不到啊!”
“原地创作,信手捏来,这是多么可怕的文化底蕴,那些说古代科举状元相当于大学生的可以闭嘴了。”
“我记得这首词是苏轼第一次作豪放词的尝试!”
“我去,大佬的第一次都这么牛逼的嘛?”
画面之中,苏轼已然写到了下半阙。
胸中豪迈之气更甚,因此有“酒酣胸胆尚开张!”
此间虽然年迈,但依旧可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一首词,酣畅淋漓。
苏轼头顶微微冒着白烟,像极了武侠小说中形容一人武功深厚的模样。
墨迹尚未干,苏轼纵览全幅,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看如何?”
易泽此刻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真正的见识到了苏轼作词,和在课堂上学习苏轼的词,完全是两个概念。
如果易泽这时候不矜持一点,大概就是跪在地上膜拜大佬了。
纵览全词,易泽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那种豪情万状,感受到苏轼的一腔热忱。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易泽轻声念道,只觉得胸中有一股火被点燃。
“先生之才,名不虚传!”
易泽躬身一拜,目光中满是感慨。
只有真正的见到了这些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声名的人物,才会感受到什么叫做全方面的压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