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小睡了片刻的林家三口都早早的起了床,来到院落中,昨夜,林平之已为爹娘粗粗检查过身体,发现无论是父亲林震南还是母亲王氏,在被余沧海十余日的折磨后,都大大小小留下了病根。
虽是未来得及去请名医诊断,但此刻也多有不妙之处。
也不知调养后能恢复几成……林平之忧心忡忡的想着,心中这一瞬间对余沧海的恨意不免又多了几分。
倒是林震南看儿子眉头紧锁,不由宽慰道:
“平儿,不必如此伤神,这一遭我福威镖局遭此大难,折了太多爹的好友兄弟,如今我林家一家三口能在这里安然无恙,已经是邀天之幸。
比起那些埋在黄土下的,爹和你娘受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就好。”
见林平之沉默不语,知晓以自家孩子的性子,多半是没怎么听进去,一心想着报仇,便又道:
“平儿,爹知道你恨那余沧海,爹也恨,恨得只想食其肉,寝其皮,但眼下我们势弱,就是得忍耐,爹娘到了这个年岁,本来就活不了多少年了,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边王氏也道:“平儿,娘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只要你能一生平平安安,那就比什么都好,娘还指望过几年,看你成亲生子呢!”
说着王氏费力的伸出手来,摸了摸林平之的脸,满是慈爱与担忧。
他们夫妻二人,多年江湖行走,见过太多的厮杀纷争,对于这次福威镖局的遭遇,固然恨,也忍得住,只是担忧自己的孩子年幼,被蒙蔽了心智。
见爹娘忧心,林平之微微弯腰,让娘亲的手更方便够到自己,笑道:“爹娘,我知晓这其中轻重缓急,再说依我眼下能耐,又哪里对付得了身为一派之主的余沧海,没有九成把握,孩儿又怎么会去送死。
毕竟,又不是每一次都能找来莫大先生这样的大帮手。”
“嗯,那便好!”林震南与王氏见林平之未被仇恨所迷,一时间不由安心许多。
若说那日被灭门时,他们二人尚欲与那青城派不共戴天,但这么多日下来,他们被折磨的痛楚不算什么,对于儿子未来处境的担忧才是他们一直在想的。
如今,既然林平之已经得到祖上留下来的辟邪剑谱真传,他们也能放心了。
至于报仇,林平之能够发觉他们身上受了重创,他们又如何不知,只是他们这样的病弱之身,就是有了辟邪剑谱,怕也没有什么用,活不了几年了。
既然如此,只要孩子能好好的,还有什么奢求。
在洛阳安安稳稳呆上几年,时移事易,想必仇恨也渐渐淡化,能够忍耐下去。
停了停,二人对视一眼,又道:“平儿,既然你已知晓其中关节,我们便预备在这几日后前往洛阳去投你外祖父,他在洛阳经营数十年,你的几位舅舅也大多青出于蓝。想必加上平儿你,也有了自保之力。
不妨我们这里的事情完结,便去洛阳暂居。”
洛阳?
林平之一时间也猜不到父母的心思,这几日间他一只在思量怎么去救回爹娘,却也没有多想这个。
这会儿听见爹娘这样一说,心中略一思索,顿觉那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外祖父与二位舅舅既然在中州武林能有那样的盛名,手上功夫应当不弱,加上自己这一遭杀戮收获的气运不少,几人合力,抵挡一个余沧海想来没什么问题。
再说,父母在那里也能安心修养身体。
“嗯,这是好事!”林平之点点头,依了爹娘的想法。
欲待再说什么,忽然间院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叩门声。
林平之过去,开了门便见一个中年汉子与一苍髯老者立在门前,那老者背负药箱,显然是个医者。
见林平之现身,那中年人躬身一礼道:
“林公子,在下米为义,奉业师之命,前来相请林公子到敝府一会。”
又将他身后那老者请出,道:“这位虞老先生是我衡山派最有名的神医,却是家师听闻林总镖头夫妻二人身体不大妥当,就请他来给瞧瞧。”
“多谢刘三爷,虞老神医快快请进。”林平之听米为义这一说,登时大喜过望,当即将二人让了进来,带到了父母面前。
这处小院不大,门前的对话林震南早已听了个清楚明白,见米为义依旧在那里候着,神色间颇为焦急,忙瞪了林平之一眼,斥道:
“平儿,既是刘三爷相召,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你还不快些去!
这里有虞神医为我和你娘诊治,也没有什么大事。”
林震南知晓,若非是有极为紧要的事情,只怕刘正风也不会在这林家刚刚团圆的时刻请林平之过去。
“是!”林平之闻言,只得怏怏应了。
那米为义也是苦笑出声道:
“晚辈多谢林总镖头大义,这一遭若非事情紧要,家师也不会如此,米为义在此给您先赔罪了!
日后林总镖头伉俪身体大好后,家师必亲自前来拜会。”
……
林平之一路跟着米为义同行,脑海中却是始终想不出刘正风那里会有什么样的事情。
算算日子,刘正风金盆洗手应当就在明日,但自己已经将所知晓的消息全盘托出,怎么会还有变故涉及到了自己。
怀着心思,二人一路入了刘府之中,莫大先生已在门前现身。
但进入大堂,接下来的消息立刻便让林平之为之愕然。
“曲洋自尽了,那个魔教长老?”
莫大先生点头确认。
“……”这时候,林平之一下子就想起昨日归来时刘正风一直心不在焉,面容憔悴的模样,不由有了些猜测。
当时的自己以为他是在自责险些让门派家小遭难,没有多想,岂料居然是曲洋这里出了问题。
难怪了……林平之心中恍然大悟,但下一刻他心中又升起了疑云,这曲洋身上会有什么问题,他不就是一个嗜曲如命,脱离魔教的普通长老么?
仿佛看出了林平之的疑惑,莫大先生边走边轻声道:
“自那日得到你传来的消息后,我亲上衡山城,得以将三师弟心中隔阂解开。
但我心中仍有疑惑,那便是我这位师弟出身世家,又在衡山派内多年掌权,绝非不顾全大局之人。
便是多年以来,我师兄弟理念虽多有不合,但也不至于到了那般地步。
那么为何你的消息里,还有嵩山派的来人,都仿佛认定了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有些古怪。
我将这个疑惑问了刘师弟,他想了许久,才确定多半是这些年受了他那位知己的耳濡目染。”
“果然,那日后我们拿下那曲洋后,他也不曾抵赖,本来事情到此也就罢了,我也只以为是魔教害人的奸计。
但刘师弟决不肯信,道是曲通心声,若非有不得已苦衷,曲洋绝不会如此,便问那曲洋到底是为了什么害他,曲洋却不答,那日夜间便自尽了,并遗下他那孙女传信要刘师弟不要再追究便好,否则会大祸临头。
老夫被这一提醒,才恍然大悟,是了,魔教即使是要害人,又岂会相助嵩山派,让他们在五岳并派上大进一步。
五岳剑派与魔教之仇可是不共戴天。
这幕后必然还有黑手,刘师弟的怀疑是对的。
也正是如此,才有了昨日刘师弟的出手,老儿我可意料不到会有那等高手出现。
也算是你父母福大命大吧!”
“这……难怪……”林平之闻言,顿时呆若木鸡。
这顿时揭开了昨晚他发觉刘正风出手时的疑惑,毕竟衡山派两大高手齐出,阵仗未免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