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澜……”
梦璃隐约感受到,那张牙舞爪的背后隐藏的是一颗没有安全感的脆弱的心。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能将人看透一般,与其说是直觉倒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梦璃拍拍头,这梦仙扮的真让人上头。
“我也是最近才打听到的。”小夏望了眼门口继续道:
“据说苏澄澜十岁被卖进云梦楼,每日都苦练琴棋书画,常因此顾不上吃饭,最夸张的一次竟连续弹了三个时辰的琴,啧啧……”
说到这里,小春抬起手端详着指尖,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那种痛楚真实出现在自己身上似的。
“经年勤学苦练加上模样出众,后来的苏澄澜连续三年蝉联花魁桂冠,是……是在姑娘之前身价最高的。”
小春偷瞄了一眼,稍稍安了心继续道:
“不过,可惜的是她有个赌鬼爹,这几年攒下的体己钱都被抠搜个精光,眼看着年龄也大了,也是心情郁结,所以对姑娘也跋扈小气了些。”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间,没有人能将日子过得行云流水,更何况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云梦楼。
“倒是姑娘你……”小春的脸又哭丧起来,“宫家少爷没来,府尹大人倒来了。”
“哦?他看上了哪个姑娘。”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没来前楼,跟着妈妈去了后院。”
五楼?
果然……
“快,给我找个利落的衣裳,我得去看看……小春,小春?”
梦璃一面脱衣服一面招呼着,喊了半天没见个人影。猛一回头,惊得坐到了塌上。
萧如白站在屋子中央,小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你……你……”
慌乱中,梦璃胡乱抓起散落的衣裳护住胸部。
“别着凉了。”
这语调温柔的如深山流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眸子里却燃了一颗星。
他将白色大氅脱下小心地为她披上,动作轻柔,如暮春的微云。
即便如此,梦璃是有些怵的。
萧如白别过身,时刻谨记着那句,“用凡人的方式相处”,如此,身为一个陌生人,换衣裳,是需要回避的。
梦璃迅速穿好衣裳,思忖着如何开口。
“那个……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但还是谢谢你。虽然现在没钱,但以后肯定是要还的。一万两金子,我时刻记着呢!”
“无妨。”萧如白拉起她的手,今天似乎格外温柔,“不用放在心上。”
“……?!”
先前还怀疑他是傻的,现在看来倒更像是与黄四娘一同玩仙人跳了。
“不不不,我觉得有机会还是要还你的。等我出去了,我一定做牛做马拼命赚钱还你。”
“不用的。”
完了。
为何不用?
难道……我没有价值了?还是……没有机会了?!
“求你了……就让我还吧!”
“梦儿……别这样……”萧如白今日很反常。
不对,他就没有正常过。
梦璃被一把搂在怀里,大气也不敢出。他的怀抱很温暖,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颈窝里,时不时动一下,痒痒的。
梦璃挣扎。
“别动。”
“我……我得给你写个欠条!”
“我信你。”
“可我不信我自己,欠条必须要写。”
“那就在我身上写吧。”
梦璃颇费了一番脑子才弄明白他的意思。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胸口,指尖便出现了一道光,随着指尖的游走,光流如墨,前襟上出现了一份金光写就的欠条。
萧如白轻轻一吹,伸手抱紧了她:“好了,我收到了。”
燥热的鼻息萦绕在脸颊上,四周安静了下来。
噗通、噗通、噗通……
梦璃咽了口唾沫,偷偷瞄向他,整齐的鬓角处丝绒般的墨发一丝不苟地朝向一方梳着,阳光透进来,整个人都镶了一道金边。光线突然浓郁,恍惚间他正逆着光朝她笑。
冷静,冷静,冷静。
古人说见色起意,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
一个人生得好看,他身上、脸上的线条都会柔和无比,印在心上便产生了熨帖与缱绻。
梦璃使劲摇摇头,云雾散去,只剩了个柔软的怀抱。
“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
“嗯?”
“我们,是不是曾经认识?”
萧如白一怔,正色道:“曾经不重要,我初见你时就在心里跟你共白头了。此生我希望你不要受伤,平安喜乐,然后……如果可以,能够多看我一眼。”
梦璃腹诽:有毛病吧!
还初见就共白头,就他做的那些事情,恐怕自己上辈子杀过他祖宗八代。
面对这个不太熟悉的男人,她不明白突然间他哪里来的深情,一会儿要取她性命,一会儿又深情款款仿佛前世的恋人一般。
眼前种种,只有一种解释说得通。
他有病。
病得不轻。
本来还想着可以利用他一番,逃出这个鬼地方的,如此看来,倒指望不上了。
“可以利用的,我心甘情愿。”
他轻轻抚摸怀里的人儿,下巴又刻意摩挲了几下。
对于从未被细心呵护的梦璃来说,这真的很要命,耳朵微微发烫,心也越跳越快,好难受,必须得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咳咳……做神仙真好,竟然可以窥探内心,太方便了!”
“做神仙不好,你不要做神仙……”
他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腰间的坠子似乎闪了一下。
“你乖乖的,今天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帕子里的东西打开来看看。我改日再来看你。”
“去吧,其实不用再……”
来了……
话没说完,他化作一道光走了。
如果不是胸口还留着他的体温,梦璃真的怀疑刚才是一场梦。
说到帕子,梦璃一通翻找后捧在手里细细观摩。
帕子一角是朵奇怪的花,六棱形的淡紫色花瓣,冰霜一样呈半透明状,与其说是绣在上面的,不如直接说长在上面。
没有针线针脚的痕迹,花朵栩栩如生,像活的一样。
里面的东西发出“当啷”一声细微的脆响,仔细打开,一个小孩戴的长命锁静静躺在手心里。
难道,这就是尤二的弱点?
“小春——倒茶来!”梦璃朝门外吆喝一声。
管他呢!方才口干舌燥的,先喝口茶润润嗓再说。
又吆喝许久,小春才捧着茶盘磨磨蹭蹭来了。
她满脸红光,干净的笑挂在脸上,一进屋就迫不及待汇报:“姑娘,外面正请了戏班子来说《游京都》呢!”
“是吗?”
“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家里来了个京都的亲戚,他给我们说京都的夜晚是不灭灯的,街上的铺子比天上的星星都多呢!每个人都穿着绫罗绸缎,人人出门都骑马坐车,每顿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姑娘,你说这是真的吗?”
梦璃第一次见小春这么高兴,她的眼睛亮亮的,整个人摇来晃去起劲地比划着。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此话一出,小春犹如淋了雨的蜡烛,高涨的热情一下子熄灭了,嘴里喃喃着:“当时,我姐姐也是这么说的……”
一个温暖的怀抱能让人安心不少,这是梦璃刚才学到的。
对于小春,希望也能起作用。
“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你姐姐的,然后一起去京都!”她轻轻拍着小春的后背柔声安慰。
……
萧如白回到思梦小筑的时候,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
院里桂花树下的石桌旁,涵沅同火神面对面坐着,一个怒目嗔视,剑拔弩张,一个唯唯诺诺,时不时朝外张望。
“来了,来了!小白回来了!不信你问他!”火神见了救星,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恨不得上前抱住。
“烨炟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萧如白心里已然猜了个七七八八。抬手做了个“请”:“是本尊给涵沅仙君添麻烦了,本君给你赔不是。”
此话一出,火神比涵沅更震惊,这是要唱哪出?
莫非……又受了什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