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上,阳光透过窗子斑驳洒进来,宫恒奕咂巴下嘴缓缓醒来:“茶……洗尘,洗尘——”
好半天洗尘才着急忙慌的进来:“少爷,您叫我?”
宫恒奕气不打一处来:“搬到这个鬼地方也就罢了!怎么连你小子也使唤不动了?!”
“少爷冤枉啊!”洗尘扑通一声跪地:“咱现在住偏房,不比正房宽敞,奴才只能睡在夹道改成的侧房里,夜里寒风刺骨,四下漏风,奴才只能……只能将头都缩在被褥里,所以就……就……”
宫恒奕一下子清醒了。
原先房里的白玉耳瓶、缂丝屏风、雕花大床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陈旧破败的家具,各屋淘汰的、磕碰了边角的各类瓷器装饰胡乱堆在角落里。
“少爷……您说老爷他……”洗尘倒了茶,吸溜着冻得通红的鼻子,无比担忧。
“老爷老爷!有本事你亲自去问,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宫恒奕抓过茶杯一口喝光。
茶汤冷却后特有的苦涩伴着冰冷一直冷到心里,他只觉胃里一阵抽痛,索性掀起被子蒙上了头。
宫如海的态度给了陈氏莫大的鼓舞,当晚,她就张罗了一桌酒菜,安排陈鱼去前厅吃饭。
宫如海看了眼席上空的位置,陈氏赶紧解释:“少爷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今晚就不来了。这几个菜都是您爱吃的,老爷快尝尝。”
陈鱼殷勤宣酒,“姑父,这是姑妈特意托人从京都买的三白酿,冬日里喝最是暖胃补身。”
宫如海入座,陈鱼起身敬酒:“多谢姑父、姑母对鱼儿的照顾,虽然表哥因病没来,但也要谢谢他对鱼儿的照拂,不仅把向阳的屋子让给我,还说了许多宽慰、鼓励我的话,鱼儿很是感激,我先干为敬。”
三人开了席,有说有笑,老爷子对陈鱼也是赞许有加,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陈氏察言观色,夹了片素炒豆腐,“老爷,外面终归不比府里,您一向疼鱼儿,与其让他在外受苦,不如……”
“谁敢让我的侄儿受苦?”宫如海浅醉,声音浑厚又有张力:“他在陈府若短了缺了的,你这个做姑母的要多帮衬,来府里小住也要多照应,不要让外人觉得他没了父亲就矮人一截,他还有我们这一脉亲戚,他表哥今天不是还把屋子让给了他!”
他把亲戚两个字咬得格外重,陈氏肚子里的弯弯绕绕生生给咽了回去。
偏房内,宫恒奕赌气将盘子一推:“这是给人吃的吗?残羹剩饭小爷不吃!”
洗尘从外进来,脸上挂了这几日少有的笑意:“少爷,少爷!小的刚刚得了个好消息。”
他掸了掸身上的薄雪,喜滋滋道:“小的听前面说,老爷没有同意陈鱼少爷过继的事情!少爷,您在老爷心中还是有分量的!您再忍几日,等陈鱼少爷回去了,咱们就熬出头了!”
“小爷我不在乎!”宫恒奕无所谓地捧起碗,夹起一块素炒茄子。
“呸——这是人吃的嘛!”
“恒儿——”宫铭悠推门进来,顿时被火盆里潮湿的炭火呛得连连咳嗽,她放下食盒,斥责起洗尘。
“你怎么生的火?呛死人了!”
“大小姐冤枉啊!”洗尘叫屈:“大夫人派人送来的炭都是潮湿的,小的也没有办法啊。”
“怎么不去帐房重新领?”
“小的去了,可是被赶出来了……”洗尘低了头,一语道尽万般无奈。
“去!到我房里拿去,以后这里缺什么,尽管过去拿!”
“哎——大小姐您真好!这个家里也就您还惦记少爷了……”
宫铭悠从食盒拿了饭菜,又拿帕子拭泪:“快吃吧,我恒儿受委屈了。”
宫恒奕大快朵颐:“长姐莫担心,这些不算什么,大丈夫顶天立地,当为国为民,又岂在乎一粥一饭!”
宫铭悠为他擦掉嘴角的米粒,万分疼惜:“府里人都道表少爷博学多才,有治国之志,可我恒儿也是英雄出少年,雄心壮志,一样少年英才。”
宫恒奕停下咀嚼,有点不好意思:“长姐……你……你这稍微有点儿夸张了。”
“恒儿,”宫铭悠认真望着他:“你帮忙摧毁云梦楼,全临州城都知道呢!爹爹只是嘴上不说,他心里肯定以你为骄傲的。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出去感觉脸上特别有光,人家都羡慕我有一个好弟弟呢!我恒儿心系苍生百姓,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今天的酸菜鱼格外酸涩,宫恒奕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一直傻笑个不停。
大夫人陈氏又是一晚辗转难眠,她有点摸不透老爷了。
明明对陈鱼是赞赏、疼爱的,那腰间的玉佩,亲儿子都舍不得给,还有宫恒奕搬出正房,他只字未过问,怎么到了要过继的时候却不肯松动丝毫呢?
“夫人,夫人——”红姑掀开床幔轻声唤着:“奴婢给您换上安神香吧,您都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红姑,你说老爷为什么不同意鱼儿过继呢?”
红姑是大夫人的贴身陪家丫鬟,深宅大院里过了半辈子,玲珑通透着呢,她不会告诉陈氏老爷是因着对孟柔儿的情,虽面上不表,但心里还是极重视宫恒奕这个儿子的。
所谓当局者迷,大夫人她看不通透。
“夫人,老爷不想过继,咱们可以想法子嘛!”
陈氏若有所思:“想法子?”
“夫人您想啊,表少爷现在吃穿不愁,还有长辈疼爱,至于过继不过继,没什么两样,倘若……”
“你是说……”
……
宫铭悠提着几样点心去了大夫人房里。
对于这个女儿,陈氏是满意与骄傲的。
“母亲,快尝尝,这都是我亲手做的,刚出锅还热乎着呢!您最近操劳,得多吃些。”
“呦,今儿个嘴这么甜,有什么事,说吧!”陈氏拿起糕饼咬一口,宠溺地刮她的鼻头。
“嗯……母亲,恒儿那边……”
“你看着安排就好,母亲最近操劳鱼儿的事情,要是有不周的地方,你看着安排就好。”
“谢谢母亲!”宫铭悠大喜过望,“其实恒儿他只是启蒙晚一些,他也有报国为民的远大志向。”
“当然,”陈氏又拿起一块糕饼:“我宫家人,哪个是孬种?”
大夫人从未称赞过宫恒奕,她的态度突然大转变,让宫铭悠有些不知所措。
“你也说了,他启蒙晚,我看读书就算了,他不是那块料,不如就请个武行师傅上家里来好好教导,说不定咱们宫家还能出个武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