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已经吃完早餐。

洛克夜班，此刻刚刚睡着，便没有叫他，海拉扎起微显蓬松的金发，从房间里翻出个布袋，才跟着王腾下楼。

到市场时，昏黄的太阳已经升起，透过迷雾，留下一道道丁达尔效应的直白光线。

雪还在漫无目的地飘着，天气依旧刺骨的冷。

阳光没能击退冷冽，却给每个常处阴影中的人予希望。

市场比平常更加火热，街上人来人往，有带着孩子的父母，也有相互扶持的老人……

“还有八天就是狂欢日，我们要提前存些食材，到时候肯定很贵。”

海拉挤过人群，来到一个摊贩处，精心挑选食材。

小摊上的食材很多，种类却不太丰富，王腾只能认出土豆、番茄，以及一种类似紫菜的绿蔬。

海拉此次进货以土豆为主，稍微选了几个番茄，又拿了些叶子极其细密、气味浓郁的绿蔬。

老板要价1银币3纳尔及16便士，海拉轻车熟路砍价，最后以1银币成交，省下近两天的饭钱。

“没想到我们的海拉，也是个砍价小高手。”

王腾打趣，从海拉手中接过一麻袋土豆，扛到肩上，人间烟火气消除了莫名的虚幻感，他与这个世界的羁绊感在加深。

“街头的摩尔迪大叔喜欢别人夸他的蔬菜新鲜，街尾的坎迪逊先生爱听关于麋鹿的任何消息，只有玛尔琳烘焙屋的捷琳娜大婶一毛不拔，从来不接受砍价……”

“这些事，做多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女孩或许天生喜欢购物，海拉毫不在意地说着让人可怜的遭遇，又兴致勃勃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她成熟开朗，像个大人，没人知道她今年才16岁。

王腾跟在身后，看得有些心疼。

他突然想起，昨晚归来时，弥忒斯跟他说过的某些讯息。

为了沐婉云，他曾去政务厅登记过自己的灵媒讯息，还为她租了一间房子。

在迷雾笼罩的暮月城，超凡者有极高地位，灵媒作为准超凡者，自然也有极好的待遇。

去政务厅登记，确定灵媒器官价值，恒定自身选择的超凡途径后，每个月可以领取一定数量的准超凡基金。

王腾大概能够想象那个场面，一个舔狗，为了心仪的女子，出卖了自己最深的秘密去换钱，然后供养她生活。

妥妥一副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真实写照。

“那沐婉云到底是有多神奇，能让你这么付出，有那个钱，照顾下家里不好吗？”

王腾在心里抱怨，颇有些瞧不起原身的行为。

在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中，原身隐隐表现出和家里关系不太和睦的感觉，却没有具体的事件支撑。

但仅凭刚见面时的真情流露和温馨，王腾本能地觉得洛克和海拉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半分作假。

“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王腾思索着，不觉间，已经跟随海拉来到玛尔琳的烘焙屋。

她在琉璃橱窗前，盯着一块有粉色夹心和淡淡焦糖的面包看了许久，最后低头钻进店里，选了十余条黑面包装进肩上的布袋。

“海拉，黑面包的味道很不好，嚼起来像枯木桩的渣子一样。”

王腾将布袋里的黑面包倒出来，去了陈列白面包的货架上，一边挑选面包一边说教：

“洛克说得对，你还在长身体，更应该注意营养均衡。”

“可，可是……”

海拉盯着王腾，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腾能重回琥珀街，她当然很高兴。

尽管洛克从未跟她说过什么，可她知道，母亲异变后，他们的日子本就不好过，父亲遭遇意外，更将全家人的担子都压在了洛克身上。

洛克承受了很多，他在文学院的成绩很好，本有机会成为政事务厅的书记官，可为了这个家，他放弃了自己的前途，继承了父亲的拾荒者执照。

他在尽力挽回这个破碎而不幸的家庭，包括每年为王腾支付不菲的学费，也包括送她去机械学校学习。

王腾能回来，她当然很高兴，这代表洛克的努力有了成效，这个破碎的家正在慢慢向幸福靠近。

为此，她甚至愿意包容王腾的一些小任性，可这种包容是有价码的，绝对不能超过5银币。

所以，在看到王腾将第17条白面包塞进布袋里时，她果断阻止了：

“哥，白面包的保质期没有黑面包长，最长只有一个星期，我们吃不了那么多的。”

“对哦，我怎么忽略了这个问题。”王腾从善如流，将布袋里的面包拾出一部分放在货架上：“长时间的储存会影响面包的口感，这不是一个亚细亚汉人该犯的错误。”

捷琳娜大婶在一旁看着，面色有些不好，见王腾见好就收，没再翻拾她的宝贝面包，这才重新坐回柜台后面继续观察。

结了账后，他带着海拉走出店门，海拉脸上有不可置信的神色：

“奥格威，你哪来的钱？”哥哥只是她想修复情感的称呼，本质上，她更习惯称他为奥格威。

此刻她被惊住，有些口不择言，直到鼻腔闻到焦糖的香甜，看见粉色的美味夹心，她才回过神来。

“哥哥~”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蛋糕，这声哥哥，终是叫出了几分真心。

“我在格莱恩灵学院有奖学金，存下了些积蓄。”

王腾没有解释太多，带着迷糊的海拉前往不远处的面粉工坊。

他甚至不愿过多提及这个问题，但凡想到，都会觉得脸颊发烫：

一个能获得学校奖学金、甚至存下积蓄的人，有钱在外租房子养女人，却没钱补贴家用，为家里带来一丝改善？

他不敢深想，格莱恩灵学院并非免费，或许，他在存下积蓄的同时，还在向家里要学费也不一定。

两人先在面粉工坊买了一大袋白面粉，又去鹿角屠宰场买了半只鹿肉扛着回家。

王腾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暮月城的物价，当真是恐怖如斯。

那一半只鹿肉，花费了他35银币；要知道，洛克租在琥珀街的三十余平米的开间，一个月才要40银币。

踏上返程，两人满载而归，直到回到家，海拉还沉浸在不可置信的迷幻感中，间杂着开心。

王腾没有打扰她，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感。

割下一大块鹿肉，将剩下的肉挂火炉上方的屋顶上，王腾开始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