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很开心，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手上的锅铲在翻煎鹿排时似也莫名轻快了起来。

整整五年，这是王腾第一次于狂欢日在家中吃饭。

这个家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看着王腾与海拉脸上露出的笑颜，洛克骤觉得很多事情是值得的，并不由自主地在憧憬未来。

尽管明天就是绯红之月，尽管，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即将毁灭。

可未来总是好的。

庞贝家族已经联系了他，让他准备妥当即可前往内城，虽然他不知道，也曾经恐慌过究竟会跟随庞贝家族去往何地。

可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一切便美好而充满希望。

心情愉悦，厨艺似也好了几分，他难得没将鹿排煎焦，将压轴菜端上餐桌，相依为命的三个人，借着窗户传递进来到的烟花绚影，遍吃边聊了起来。

“腾，你的觉醒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今早格莱恩灵学院发来信函，要求学徒明天回归学校，进行觉醒仪式。”

洛克切了一块鹿排喂入口中，轻声询问。

“我啊，我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王腾将酱汁与土豆泥浇在鹿排上，大大地吞了一口，又道：

“我在很久之前便已成就灵媒，这次的超凡觉醒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我倒是有些事情想和你们说。”王腾想了想，说道：“我听闻消息，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都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虽然这个消息并不一定准确，但我还是想先做好准备。”

“这个消息应该准确。”洛克接过王腾的话，海拉也点了点头。

“奥尔大叔，就是弥忒斯的父亲，前几天他和我说过，咱们所在的世界，或许将要毁灭了。”

“我开始还在想怎么和你说这件事，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便直说了。”

“父亲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情况，他给我们准备了两条路，一是跟着大伯的走，二是跟着庞贝家族走。”

“我本身比较倾向跟着大伯走，而不是跟随母亲的母族——庞贝家族。”

“因为，我们都曾见过大伯，却皆从未见过舅舅。”

“可之前你曾说，让我警惕大伯，我便选择了第二条路。”

“父亲早已给我们准备好了后路？”王腾有些惊喜，压在他肩上的、沉甸甸的担子瞬间轻了许多。

略过最初的惊喜，他又生出些疑虑，连偶尔见面的大伯，其至亲之人都曾对他下过杀手，那位素未谋面的舅舅，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然而，这种顾虑，在死亡面前又显得微不足道。

“无论跟谁，都是寄人篱下，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走。”海拉轻轻地说着，眼睛透过窗外，看向远山：

“我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喜欢墨绿色的杉树，喜欢红艳艳的枫，喜欢漫山遍野的雪，喜欢短暂却明媚的阳光，甚至喜欢被绯雾笼罩的迷雾之森，以及这永远灰蒙蒙的天空。”

“我生在这里，如果可以，我不想走。”

“可不走，又怎么能活？”洛克一声长叹，道尽所有心酸。

三人聊着，晚餐渐渐接近尾声，气氛亦渐渐低沉。

看着海拉眼角打转的晶莹，王腾骤觉一阵心疼。

“我曾看过一句话，当我以笑付世界，世界亦以笑慰我。”

“未来总会好起来的，无论如何，至少我们彼此相依。”

王腾说着，站起身子，从身后的手提袋中拿出一箱好酒，找来三个杯子，给海拉、自己及洛克分别倒上，而后道：

“绯月才是苦难，所以狂欢日该尽兴狂欢。”

说完举杯，三人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借着酒精刺激，他们讲了许多童时的趣事，某些隔阂正在飞速融化，气氛到时，更相互玩起父亲教的划拳游戏。

不知喝了多久，直到洛克拿起酒瓶，见瓶子空了，才渐渐止住这场疯狂。

不知为何，洛克的眼眶有些微发红，他突然毫无缘由地说了一句：“腾，你好像又长高了些。”

“是又长高了些，但依旧没你高，是弟弟，是可以领红包的弟弟。”王腾打笑般地回应了一句，随后，招呼海拉与自己一起将碗筷收拾起，将桌子擦拭干净。

而后，他将方才从市场买的东西提出部分，摆到桌上，将给海拉、洛克买的衣服送给他们。

收到礼物的两人都很惊喜，海拉尤盛，拿着那件玛尔丁大衣在身上不停比划，又对丝质长裤爱不释手，时不时将那件珠翠装点的白色连衣裙抱在怀中，偶尔又会摸摸铺散的圆领衬衣……

爱美似乎是所有女人的天性，身上这件衣服，她已经换了一年，被洗得微微有些发白，她迫切需要换一身新衣服……

毫无疑问的，这些衣服冲淡了她对未来的恐惧，眼睛愉悦得弯成月牙形。

“快去换上试试。”王腾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待他进了房间，王腾才与洛克说道起其他事。

“大伯那边，可能没有，也可能有些问题，你了解过庞贝家族吗？”

“我也是第一次从奥尔大叔的口中听闻庞贝家族的名字，听闻很有实力。”

“很有实力，又是母亲的母族，我们却从未接触过，庞贝家族给我的感觉很怪异。”

“但我们别无选择。”洛克微微叹息。

“或许有选择亦不一定，即便没有选择，也要了解清楚些。”王腾语毕，沉思着抱着衣服进了房间，待出来时，已穿上一身类似西服的黑色正装，外面套了一件玛尔丁大衣。

“你也捯饬捯饬，今晚咱们出去送送礼。”王腾回到客厅，洛克才进了卧室。

不一会，他亦准备完毕，兄弟两边在客厅等待海拉。

海拉的速度显得略慢，却也没让两人等待太久。

她选了一条黑色紧裤配高邦皮靴，上身是件高领毛衣，最外面是棕色玛尔丁外衣，看起来简约而干练。

王腾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海拉，又从洛克口袋中强行收了一个红包，三人才出门而去。

他们最先拜访的是弥忒斯家，既然消息是从奥尔大叔口中传出，那么他理所应当该知道些关于庞贝家族的信息。

但是，其中还有王腾的部分私心，这且不提。

从奥尔口中，王腾大抵知道庞贝家族是个什么样的势力，亦从旁敲侧击中知道，这个家族很有可能前往天际线内，对王腾兄妹三人的态度并不算友善。

他们刚进来时，奥尔看到了王腾给弥忒斯带来的衣物，大致猜到其中含义。

可巨锤家族从上层世界而来，终究要回归上层世界，两者之间，并不同路，奥尔简明扼要地与王腾说明，王腾表示理解。

也因此，王腾并未急着向弥忒斯表明心意。

弥忒斯本人对此却不知情，王腾三人离开时，她也想跟着去逛夜市。

奥尔没有阻止，王腾自然没理由拒绝。

几人逛了一会，在接近南城区时，王腾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

他在犹豫，在选择，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拜访巴克斯导师，大伯那边，暂时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