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有闲的江户人最喜欢八卦,而江户也总能有新鲜事发生,来满足其间居民的猎奇心里。
当町人们谈论的话题,还在会津侯的婚事中时,一场更加隆重的婚礼仪式开始了。就在光枝出嫁的第二天,鳏居多年的将军大人,终于定下了自己的婚事,出身萨摩藩的近卫敬子岛津笃子将入城统摄大奥。
按照惯例,将军的正室必须来自公家或宫家。德川家定曾先后迎娶了来自公卿“五摄家”鹰司家、一条家两任御台所,但均无子嗣诞下,连小产的消息都未传出过,这无疑加重了外间的猜测。而奥中也是因此人心惶惶,急需一位能够镇住场面的御台所入主。
对于这个御台所人选,不论是幕府内部,还是城下町的百姓,大家都寄托了极大期望,毕竟上一位萨摩藩出身的御台所,让将军家子嗣繁茂。江户幕府第十一代将军家齐,便是迎娶了萨摩藩二十五代藩主岛津重豪之女、拜在近卫经熙膝下为养女的茂姬近卫寔子。
结果是,德川家齐共生了二十六子、二十七女,作为御台所的茂姬也有一子诞下,成为江户幕府历史上唯二产子的御台所。然后大家似乎有了共识,这岛津家的闺女,简直就是送子观音啊。
因此,为了讨个好彩头,新任御台所也便严格参考自己“前辈”的经历,按照出身岛津家、拜入近卫家、嫁予将军家这一流程来成婚。但这也只是个美好的希望罢了,外界一直怀疑,德川家定不仅仅是精神有问题,可能还不能人道,因此与御台所人选相比,更多的势力参与到了将军嗣子人选的论战中。
幕府确定萨摩女为御台所后,萨摩藩当天便开始往江户城运送嫁妆,令江户人啧啧称奇的是,送的嫁妆之多,押送队伍自位于涩谷的萨摩藩下屋敷出发,延绵十数里,队首已经进城,队尾还未出下屋敷,可算是巍巍壮观。
而不仅仅是第一天这样,第二天依然如此,第三天仍在运送,让江户人对萨摩这个西南雄藩,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光枝出嫁后的第三日,松平容保带着光枝“回娘家”,与天朝风俗一样,主要是回来拜见女方父母。这又是形式上的安排,因为那位“干爹”岩仓具视已经启程返回了京都。
回门的地点倒是定在了通商屋总店,毕竟婚礼结束了,也不好一直借用又次郎老板的宅子。
昨日便接到了消息,寿太郎调动通商屋上下,将码头区打扫一新,又采买了些饰品装点屋敷,一个个看上去干劲十足。
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因为昨日会津藩传来的消息说,松平容保的正室敏姬也要同行,通商屋的众位自然不愿意让这位正牌夫人,看轻了光枝的娘家。
快到中午时,有会津藩的藩士前来通报,会津侯一行已经到了附近,令大家做好迎接准备。将码头大门敞开,太一穿着印有铜钱纹的羽织,带着一众手下在屋门口等候。
松平容保在一群武士护卫下骑马前来,身后跟着两乘驾笼。待来到近前,松平容保翻身下马,与太一打招呼寒暄,同时有些好奇地打量起通商屋总店所在的码头区域。
太一与会津侯聊了两句,便见光枝由后面一乘驾笼中钻出来,一身小袖打褂装扮,头上盘着发髻,已经是一副大名夫人的做派了。
本想调侃两句,却见光枝快步来到前面的驾笼旁,帮着小心打开侧门、扶起布帘。太一见状就有些不喜欢,虽说正室与侧室有别,但也不用这么小心侍候着,说好的恶毒女配人设呢?
太一目不转睛盯着驾笼方向,倒要看看会津侯的正室,是何等厉害。便见一只小手从驾笼中伸出,搭在光枝的胳膊上,然后在后者的帮助下,费力迈步钻出驾笼。
见到从驾笼中出来的人,由光枝牵着走过来,太一愣了好久。那根本就是个小女孩,看着甚至比阿元还小,太一十分怀疑,这位年纪有十岁吗?
难道同行的不是正室,而是家里的女儿,不过想想也不可能,松平容保和光枝年岁差不多,不可能出来个这么大的女儿。
手忙脚乱地将众人引入屋内,太一看着眼前的三人,很有些父母带着孩子外出郊游的既视感。
“姐姐你回来啦,”阿元拉开会客室的门,看见光枝后,直接扑到了对方怀里,开始撒娇道,“你不在时,我都是一个人睡,太一哥哥也不愿意陪着我,晚上可害怕了。”
“咳咳!”太一在一旁提醒阿元,当着客人正经点,然后转向松平容保道:“小门小户随意惯了,肥后守大人勿要怪罪。”
“无妨的,由此可见阿元小姐与光枝感情好,而且会津藩的规矩没那么大,在藩邸时我们也是比较随意的。”松平容保笑着回应。
太一看阿元仍没什么见客的自觉,像个小猫一样腻在光枝身上,只得起身对松平容保道:“前一段时间在下租得一艘西洋帆船,就停在码头,不如请肥后守大人帮着把把关,看看划不划算。”
“也好,”松平容保从善如流,可能是也觉得,该把这里留给娘家姐妹交流感情,“一直听闻通商屋这里有东国最大的海船,早就想来见识一下了。”
太一就要引着松平容保往外走,后者的衣袖却被人拉住了,便听进屋后如偶人一样安静的小萝莉此时说道:“兄长大人,我呢?”
太一差点一个踉跄摔倒,这称呼也真是……亲情满满。
松平容保随后真的一副大哥哥做派,笑着对小萝莉说道:“敏子陪着光枝和这个小姐在这里玩吧,码头风大就不带你去了。”
阿元是个没心没肺的自来熟,从光枝怀里出来,一把抱住小萝莉,拍着飞机场保证到:“大人您跟太一哥哥去吧,这个小妹妹交给我了!”
太一有些无语,这称呼上总觉得有些啊。
出了通商屋总店,迈步往码头方向走,太一才从松平容保口中,大体了解了前因后果。这位刚刚九岁的小丫头,是会津藩第八代藩主松平荣敬的独女。岛国并没有“同姓不婚”的说法,甚至后世岛国堂兄妹亦不在禁止结婚之列,松平容保自美浓国高须藩御三家之一尾张德川家支藩入嗣会津藩,实际上是以婿养子的身份入嗣。
最大的问题是,松平容敬死的实在太早了,松平容保没办法只得急匆匆与还需要被人抱着的敏子“完婚”,这才有了这么位年龄悬殊的正室夫人。
太一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松平容保年纪轻轻又是新婚不久还“勾搭”光枝,这根本就是个名义上的已婚、实质上的单身汉啊。
两人来到码头,还未登上“伊豆丸”,松平容保却是先开口了,问话的内容让太一有些意外。
“大家都在传说,但我还想再确认一下,你和这个通商屋是在为水户藩和一桥藩做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