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派出了一匹快马,先行去给嬴渠梁报信。
叫秦国先去渭风客栈的侯赢那里拿钱,拿东西。
而卫鞅自己,则是骑着马,相对缓慢的开始往秦国溜达。
时近三月,山野里的绿草已经开始冒出了芽尖。
春耕即将开始……
而其实,战国列位诸侯,轻易不会选择春战。
没有别的原因,正是因为春战,粮食供给将会特别的困难。
一般的情况下,大家选择战斗都会是秋末粮食收完的时候。
这个时候,粮食供给,相对来说非常充裕。
所以,综合来看,春战,则恰恰是最适合消耗战的季节。
这,也算是苍天对秦国的一点照顾……
庞涓大军从魏国惶惶而来,千里平原,坚清壁野,将没有任何物资给他补给。
同时,从魏国来的粮道补给线相对来说就会很长。
而这个粮道补给线,想要不被秦国破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卫鞅都不会允许……
只要掐断了魏军的粮道补给线,那么,庞涓将不战自溃……
卫鞅回到秦国的时候,秦国正在渭风客栈里,一大车一大车的往骊山大营里拉粮食……
并且,让卫鞅惊讶的时候,在距离栎阳城尚且有十里的时候,就有迎接他的秦国队伍。
景监、莹玉,嬴渠梁,莹玉甚至连太后也在一起,出来迎接卫鞅。
只有大功之臣,才有这样的待遇,让君王出城十里相迎。
卫鞅赶紧下马,与众人寒暄一番。
然后搀扶着太后:“太后,您看您这是作甚?君来了也就罢了,您怎么还出城迎接,这让卫鞅如此处之?”
老太后笑着摸着卫鞅的手:“真是没想到,你人还没回来,那白氏商社的人,就已经来到了我秦国。
告诉渠梁,他们已经收到家主的命令,叫我秦国去取钱,取粮……
哎呦,老太太我真是头一次见那么大的场面。
一车车白花花的粮食,一车车的金,就那么往秦国的府库里送啊……
卫鞅啊,遍观我秦国,除了你,谁,还能有这番本事,助我秦国度这生死劫关……
老太太我,待渠梁谢谢你喽……”
卫鞅赶紧将老太太扶进车里:“老太后快快车,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千万不许你老人家来迎卫鞅,这不是折我的寿嘛……”
嬴渠梁景监等人也来,嬴渠梁哈哈的笑着:“卫鞅,本来赢虔也要来的,不过骊山大营那边,太过紧张。
所以,他就没来。
卫鞅,这一次,你算是彻底把咱们大夫的脸给打肿喽……”
“打大夫的脸?什么意思?”
景监笑着前道:“我的廷尉啊,你忘了?
你去魏国之前,不是说,待秦国让老甘龍筹措战备,粮食,金,他会推脱搪塞嘛?
老太后和君为此,特意召见了老甘龍。
果然,老甘龍就如你所言。
满口答应,但是就是丝毫不动。
眼见着过了多少天,硬是一粒粮食一锭金也没有拿出来。
而且跟君和太后,划起了拳。
说什么变法伤了民心,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总之一句话,就是没钱没粮,话里话外,就是逼着君废除变法的意思。
结果,这时候,渭风客栈的侯赢来了,告诉君,一百万金的粮食物资,将会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哈哈哈……
卫鞅你是不知道啊,当时那个情形。
老甘龍的脸都绿了……”
老太后哼了一声:“他的脸能不绿嘛?
身为大秦主理国政的大夫,要打仗了,一粒米一锭金一匹马都没搞来,结果,人家卫鞅出门远行千里,都弄回来了。
他这个主理国政的大夫,岂不是明摆着的饭桶一个?
这人呐,平时的时候看着还没什么。
出了事儿,这么一比,高低下,一下就看出来了。
渠梁啊,等秦国过了这道坎,你不是说要给甘龍提提官职嘛?
我看行!
秦国有难不伸手,蹲着茅坑不拉屎,他也该挪挪窝了,卫鞅若是不愿意接掌他那个位置,你就让景监把他替下来……”
嬴渠梁赶紧拱手:“母后,此事孩儿心中有数,此处不议。”
“哦对对对,今儿就是接卫鞅回去,走,回去……”
众人欢欢喜喜的回去……
老甘龍则是在大夫府,坐在火炉前,两眼发直……
甘成前:“父亲……”
老甘龍挥挥手:“成儿,此番,咱们老世族,算是在政事堂丢尽了脸面。
也算是彻底把嬴氏一族,推到了变法派那边了。
这一步缓兵之计,弄巧成拙了……
你有没有看到,当那个侯赢要君去拿钱拿粮的时候,嬴氏一族那些人的眼神。
他们看我老甘龍,已经完全失去应有的敬畏和尊重。”
甘成也叹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趁着要打仗,需要咱们老世族,用钱和粮食,胁迫嬴渠梁一把。
谁曾想,会弄到如此局面。
父亲,你说那个卫鞅,他他嘛的哪里来的门路,竟然能借到一百万金?
真是他娘的活见鬼了……”
“天意呀!”
老甘龍一声叹息:“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胁迫嬴渠梁的把柄,没想到,就这么被卫鞅给搅和了。
成儿,老世族这边,也别太过分了……
该拿出来的钱,要拿。
该拿出来的粮食,也要拿。”
甘成道:“都那么多钱和粮食了,老世族还拿它干嘛?”
“蠢!”
老甘龍骂道:“此番,老世族晚了一步,已经落了下乘。
如果老世族此番真的一毛不拔,那,待秦国缓过这口气来,嬴渠梁势必要厉行变法。
以后他对付起老世族来,更加不会手软,更加不会有丝毫的顾忌。
试问,如果你是嬴渠梁,你手底下的食禄世族百万人,光吃饭花钱,不出力,不干活。
且大战之时,一毛不拔,你还会白白养着他们嘛?”
甘成擦了擦额头的汗:“不……不会!”
“那还不赶紧去办?”
老甘龍一声厉喝,甘成赶紧拱手:“是,父亲……只是父亲,我们拿多少为好?”
老甘龍:“能抠出来多少,就拿多少……”
甘成大惊:“父亲,不至于这样吧?”
老甘龍斜视着他:“甘成啊甘成,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老世族和变法派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暂时已经翻过去一篇了……
现在是庞涓要灭秦国的问题了!
你难不成真的要让秦国进入陇西大山?
倾巢之下,完卵何存?
既然要打庞涓的事儿定了,老世族当然要当仁不让!
决不能让庞涓欺进骊山一步……”
甘成挠着脑袋:“父亲,那,咱们这岂不是等于与他们同流合污了?”
“蠢!”
老甘龍骂道:“咱们老世族跟嬴渠梁斗,那是咱们秦国的内忧。
与魏国斗,那叫外患!
老世族对内,那叫对手。
老世族对外,那叫敌人。
这叫分得清里外!
两者岂可同日而语?
秦国可以毁在我们自己手里,但是绝对不能让外人攻伐而毁!”
甘成拱手:“父亲,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