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也算是和和睦睦吃了顿团圆饭。

天佑因为吃到那个午餐肉罐头开心得上蹿下跳的。

因为是老幺，又是家里唯一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丁，陈天佑可谓从小受尽了父母和姐姐们的宠爱。就算是米缸见底的日子也没让他挨过一顿饿！

陈燕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好像和他不是一个妈生的，李美凤从小打到也没可着她一筷子肉。

吃好饭陈燕收拾着碗筷问陈美“你见过电视机吗？我在昆明打工的那个爷爷家里看过，他们家小孩子每天都看西游记。”

陈美站在灶前把碗放进锅的热水里“见过，镇上有一家人有的，镇上的小孩子天天去他家门口等着看电视。”

“等我将来赚钱了，也买一台，过年的时候一家人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陈燕道。

李美凤走进来问陈美“小美啊，你都二十好几了，打算找个婆家了吗？”

陈美弯着的腰僵住了，她继续刷着手里的碗“您甭管我，管好春林和天佑这两个就够了！”

“我是说，隔壁村有一户人家挺不错的，我前段时间还去他家看过，他父亲是木匠，还会盖房子呢。那小伙子现在跟着他爸爸学手艺呢，你要是嫁到他家去，将来日子肯定好过！”李美凤站在门口跃跃欲试，偏不敢进门。

“茅房外那堆木头就是他家拉来的啊？”陈燕一解心中困惑“还有柱子上那两块牛肉！”

“是他家给的！”李美凤小心翼翼的望着陈燕。

“妈！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你怎么还在封建社会里出不来？我现在也当上老师了，还愁嫁不出去吗？你就让我慢慢找对象吧！”陈美无奈的呻吟。

李美凤抬脚进去，她绕过陈燕直接走到陈美身旁挨着她“不是妈封建，妈也是为你好，反正都要嫁的，不如找个对自己家有益的人。你想啊，你要是嫁到他家，我们家里盖房子就有人手了，房梁这些直接从他家拉回来。”

“妈，您这不是卖女儿吗？”陈燕在一旁念道。

李美凤声音一下子拔高，尖声道“你懂个屁！不知道就闭上你的嘴滚远点儿。”

李美凤话虽多却很少去与陈燕争执，主要是陈燕自己主意很大，而且陈燕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她得罪不起。此刻却压不住火了，她做不了陈燕的主，连陈美的主还做不了了？自古以来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到了她这儿怎么个个就都要自由婚姻了，反了反了！

陈燕被她吓得一愣，冷不丁吞了口口水进去，却被呛到了，涨红了脸扶着土墙剧烈的咳嗽起来。

陈美想伸手扶她，可是一手的油污“你激动个鬼，她又不是卖你！”她骂陈燕。

“卖卖卖！说的怎么那么难听？我也是希望你们过得好，我都是为你们考虑！要什么自由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吃得饱吗？”李美凤声音老大的冲着陈美说。

陈燕剧烈的咳嗽着，陈美就当没听见，低头认真洗碗。

李美凤伸手去拉陈燕“你带着陈丽他们出去走走，外面有小孩放炮仗，带他们去热闹热闹！”陈家是买不起炮仗的。

陈燕用力甩开她，又咳嗽了几声才站起来道“你卖我姐我也不答应的！她现在是老师，条件那么好，将来可以嫁到外面，过好日子。何苦要在这大山里耗？”

李美凤急躁起来，她来回的跺着脚“她当老师工资一个月才60，自己的温饱都成问题，别说顾家了。春林和天佑将来长大是要盖房子娶老婆的，你们多少得为弟弟想想！”

陈美忽然沉默了，李美凤说的对，就算她不为母亲，多少要为两个弟弟想想。

陈燕可不是个“扶弟魔”，她把头伸到陈美眼睛前“你别被她给忽悠了。弟弟是弟弟，你是你，弟弟以后长大会有自己的出路。你帮他一时，你帮的了他一世吗？”

李美凤来拽陈燕的胳膊“我让你去带弟弟妹妹玩，快去！”

陈燕大声说“李美凤，我告诉你！你心里那点小99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不就是贪图二姐嫁过去可以让那家人给弟弟们盖房子吗？你这是重男轻女！更没资格给任何人制定婚姻。”

李美凤近乎咆哮的与她宣战“我没资格？谁有资格？我生你们，养你们，现在你们翅膀硬了我就没资格了。陈燕，你真是我生的好女儿啊！什么事都要跳出来和我对着干！”

陈燕也有点歇斯底里了“从小到大，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我抢过？新衣服我都没穿过一件的！就身上的，也是我自己打工的钱买的。春林和天佑呢？布鞋都穿了好几双了吧？我抱怨过一句吗？你厚此薄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小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婚姻是一个女人的一辈子，我不能不计较！想要我姐为了弟弟嫁个不喜欢的人，我告诉你，我绝对不同意！”

陈美伸手拉陈燕，她像只斗鸡似的脖子伸得老长，脖颈间青筋直冒。大有一股想和李美凤打一架的势头。

“你冷静点，嫁不嫁还是我说了算！”

李美凤在那头也气得不行。在她的角度她就觉得这个陈燕太自私了，一点不为家里人着想。她捏紧了拳头咆哮着说“行了，谁说也没用。我已经收了人彩礼钱，那木头也是其中一份，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说完转身就走。

陈燕追着她出去“你疯了，妈！你真是老得昏头了！这种钱是随便就能收的嘛？你这是卖女儿！”

李美凤不想搭理她，加快脚步往自己房间去。陈燕看出了她的目的，两步并作一步跑到房间门口堵住了她的去路“李美凤，你是不是疯了？”

李美凤也不说话，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陈燕追着她去，李美凤加快步子她也加快步子，两个人走到家门口陈燕拉住了她的胳膊“妈！钱咱将来会有的，你别把我姐嫁到隔壁村。那个悬崖村，风一吹掉下来就是空难啊！我想着都觉得可怕，你怎么舍得我姐去那种地方讨生活？”

李美凤一意孤行“反正钱我收了，东西我也用了，那两块肉明天我就把它炒了，你姐要是不嫁别来和我说，和男方说去！”

陈燕像只被针扎了洞的气球，迅速的萎靡下去。因为李美凤的狠心，也因为经济上的贫瘠。

十多年来她怨恨过李美凤无数次，也觉得心冷过，可这一次李美凤给了她狠狠一击。原来女儿的幸福比起儿子的，如此的不值一提。

她的眼泪像奔腾的河流一般疯狂涌出来，陈美站在门槛上歪着头看着陈燕和李美凤两个人，她的心却出奇的平静，原本人就是这样自私的动物，想不到家人也是如此啊！

陈燕松开李美凤的胳膊“我会想办法去退婚的！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们如果把婚退了，你就不要再给二姐安排任何婚事了！”

李美凤冷笑道“去吧，去退婚吧！你们退得了你们就退好了。”她有99的把握，这桩婚退不了！因为她已经把彩礼钱花了，那些木头也用了不少，怎么退？对方又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