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是个行动和语速一样快的人，向来说风就是雨。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拉上陈美踏上了退婚之路。

李美凤把地址和人家告诉她们。姊妹两也不管大过年的，一前一后绕着从后山爬上去。

那个村子陈燕知道。在山头上呢，只有十几户人家，因为在山顶，去过的人都说村子陡峭，有的房子盖在悬崖边上，要是梦游说不定就尸骨无存了。

这话虽夸张却很在理。

陈燕和陈美爬到山顶只看见脚下一片暗黄，寒冬腊月的，田地里没庄稼，所以一片荒凉。山上的树木也不多，***时期砍伐严重，很多山被砍得精光。

寒冷干燥的风刷刷的扑到姊妹两个的脸上，陈美呲了呲嘴，两颗洁白的门牙露出来“真是冷死个人啊！高处不胜寒大概就是指的这个了！”

陈燕走到村口的大槐树下看着前面一户门口堆满木材的人家“应该就是这家了吧！村口，堆着很多木头，都对得上！”

陈美走到前面，刚到院门口，里头一个正坐在院里晒太阳的妇人就看到她们了，笑呵呵的起来“呦，这不是陈美吗？怎么来了？你妈跟你说了你和我家老大的婚事了？”

妇人喜笑颜开，拉着陈美的胳膊就往里拽“听说你是个老师啊！不错不错，真是好，以后也可以教教自己孩子。”

陈燕拿开了她的手道“我和我姐是来退婚的。她还不想找对象！”

那妇人先是脸色一白盯着她们两个，后来又没好气儿的道“我们不急的，没事儿，过两年再办事儿也成。”

陈燕狠狠掐了陈美的胳膊肉一下，陈美疼得龇牙咧嘴“我就是来退婚的，我妈没和我说过这个婚事，她现在未经我本人同意是无法安排我的婚事的。”

陈燕想着不能短了气焰，于是打起精神来雄赳赳气昂昂的道“我妈做不了我们的主，我姐不同意嫁，谁都没门儿！”

那妇人气儿上来了，伸手指着陈燕的的鼻尖说“你谁啊你？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给老娘哪凉快哪呆着去！”

陈美声音不大，但她的态度很强硬的和那人说“这是我亲妹妹，难道还不能说句话了？”

“就是，我是她亲妹妹，你呢？”陈燕附和道。

“我？我是她未来婆婆，管教儿媳妇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不屑的看了看陈燕。

陈美咳了两声，脸上都是尴尬，看着她说“我说了，我是来退婚的。”

那妇人终于挂不住脸上的笑了“别天真了，我们家是不会退婚的。你妈收了我家彩礼钱，还得了那么多好处，现在你们要来退婚？做梦！”

陈燕立刻说“她拿了多少彩礼钱，我们赔！至于其他东西，我们回去找一下，如果还在的一定赔给你。

“彩礼钱共计800元，她全拿了。此外还有梁木100根，猪肉坐墩子一个，牛肉两块。”

陈燕和陈美两个人看着彼此，眼睛里禁不住生出些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来。

陈燕叹了口气道“赔，我们一定赔。我们砸锅卖铁都赔。可是我们一下子实在拿不出那么多，可不可以给我们一点时间？或者分期付，一个月给一次或者一年给一次。”

“你妈当初拿钱可是一次就拿走了的，你怎么不让她分期给我们要呢？你们家这一唱一和，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模样是想骗钱吧？上村下邻的，何必搞得那么难看？如果不想嫁，当初就别让你妈拿钱回去。我家也不是非你们陈家不可的。老师也不见得有多稀奇的。一样还不是又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的！恬不知耻。”

陈燕气炸了，大嗓门张开“说事儿就好好说事儿，别什么婊子骗子的诬陷我们！”

“诬陷？我诬陷你们？值得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陈燕心里升起一股火焰来，烧得她眼睛通红“我们是没几斤几两，可我们生在新中国，过的是自由恋爱和结婚的日子。你不退婚我们就找政府告你！”

那妇人动作极快，一巴掌呼在陈燕脸上“你妈不会教你，我教教你。小姑娘，做人不是这样的。你母亲和我认识那么多年就从没吵过架，你一回来倒好，净会兴风作浪惹是生非了！”

陈美和陈燕均被这一巴掌呼得晕头转向，没办法，太突然了。

陈燕紧紧捏着拳头，像随时要爆发的火山。陈美立刻抱住她的腰“冷静，冷静！”

可那妇人得了便宜就想得寸进尺，抬手又要打过来。

这次陈美也火了，反手抓住那妇人的手臂道“你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动手。我们虽然是弱女子，可也不会白挨你的打！”

陈美比陈燕高，比陈燕壮，加上她年纪大一点，阅历多，一时间那妇人被她犀利的眼神震住了。

陈美见她没有继续动作才放下她的手道“婚我是一定要退的，钱我们没有那么多，等我回去凑，能凑多少凑多少，剩下的我会慢慢补给你家！”

“不行，三天！就三天！你们必须把从我家里拿的钱和东西全吐出来！还要支付利息100元。”

陈燕问她“你怎么不去抢？去抢一下子也抢不到这么多！”

那妇人盯着她，满脸怒气，好像她才是这桩退婚风波的罪魁祸首一般“只许你们反悔不许我们多收利息？我偏就要这100的利息了！怎么着？”

陈燕忽然就沉默了，她在心里寻思要怎么才能让这老太婆改口。不料这时候她的儿子从屋里出来了，高个子，脸上都是麻子，大概二十左右，应该比陈美年纪小。

陈燕心想，长成这样，难怪急着给他张罗对象了。

“妈，算了吧！人不愿意咱也不能勉强。让她们把本金赔了，把木头和肉拿回来就算了。”这男的倒是个讲理的人。

“你说的什么狗屁话啊？”那妇人一下子就跳起来，揪着小伙子的耳朵骂“你还有点出息没有？自己的老婆就这样不要了。亏我为你操碎了心。”

“哎呀，妈，你松开我！”被她妈揪住耳朵怎么也逃不掉的男子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晕过去，结束这丢人的场面！

“你现在知道丢人了？被退婚更丢人，说不定十里八乡都会知道。以后咱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啊！”说完用另一只手狠狠拍了几下男子的背“真是造孽啊造孽！”眼睛里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陈燕不吃这一套，拉了陈美就要走“反正我们话已经给你们撂这儿了，钱和东西我们都会悉数奉还，只是时间问题。无论如何婚事一定要退的。”

那妇人这才放了她儿子双手插着腰骂道“一家子没良心的，当初要钱要肉的时候求着来和我们结亲，现在过得去了又不想嫁了！真是比强盗土匪还没人性！”

陈美还想和她理论理论，陈燕拉着她就往外走“快走快走，这种人你和她说不清的。和三姐那婆婆有什么两样？幸亏你不嫁，要是嫁过来你就惨了，到时候我得多忙啊，天天帮你们和婆婆斗智斗勇的！”

陈美听了也觉得走位上策，和陈燕加快步子离开。

那老太婆一直追在她们身后骂，骂到了村口，她们走得老远了才停下来。她那个耙耳朵的儿子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躲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