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戈走出春锦阁,院外夕阳西斜,余晖尽染,为整座玉府度上一抹琉璃色。
玉芍垂着头,一双眸子转个不停,若是将老爷和大小姐与二小姐的对话翻译过来就是,二小姐会医术,并且亲自为患了重病连回春堂和清风观都束手无策的夫人开了两张方子?
没错,那两张方子还是她亲笔所写。
可是,不学无术的二小姐竟然会医?是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吗?玉芍觉得她突然有些看不懂了。
满脸问号的小丫头随着玉戈回了青竹苑。
玉言出了门,将玉戈给他的药方扫了一眼。两张纸笺上笔墨均匀,字迹工整,一看就知不是二妹妹写的。
为了节约时间,玉言去了马房选了一匹脚程快的白马。玉府虽是诗书礼仪之家,但玉临秉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原则,从小便为玉言请了拳脚师傅,以期往后玉言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去。
这个世上,有时候讲道理还不如讲拳头痛快,国子监的祭酒可是深有体会。
玉言行迹匆匆,当回过神时他以乘着快马跑在少有人烟的街道上。他真是傻了,抓药这回事找玉府管事去就好了,他怎么听到二妹妹的交代就急匆匆的跑出来了?
留在春锦阁还能听听二妹妹的解释,这下好了,估计等他回去,二妹妹就该安歇了。
玉言跑过两条长街,绕过主街,拐进一条巷子,停在庆生馆的大门口。玉言自马上一跃而下,将马缰一甩交给庆生馆的小厮,信步走了进去。
“庆馆长?”玉言扬言喊道。
一蓄着须发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从里间连忙奔出,“哟,怎么是玉公子亲自来了?”
庆馆长为人圆滑,处事老道,几乎全京都的贵胄子弟他都认识。
“我在赶时间呢,快,按着两张方子将药抓好。”玉言神色焦急,动作利落的从怀中取出两张方子,交给馆长。
“好勒,您稍等。”庆馆长赶忙接过,打开折叠的纸张,目光一扫,眸光精光乍现,待庆馆长看到第二张药方时,庆馆长不由得啧啧称奇,激动地将下颌好不容易留长的胡须薅下来几根。
庆馆长连连翻看几遍,细细看过每一个字后仍找不到他想知道的讯息,急迫的问道:“玉公子,这两张药方从何而来啊?怎么没有署名讳?”
大燕对着医者特别重视,但凡医者开方必然要署上自己的大名,更有甚者,会在自己所创的药方上加盖自己的私印,以示这药方的著作权。
玉言甫一触及那两张药方,首先的反应同这庆馆长并无两样,两人虽然找的是同一样东西,可意义却决然不同。
庆馆长是想知道这两张药方出自哪位医者?玉言则是确认这两张方子到是不是玉戈所创?
庆馆长经营药铺十余年的,也通晓些医术,大部分药方他也能看得懂,不过玉言看到庆馆长见到这两张药方激动的神情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呢?
他家的二妹妹医术确实了不起啊。
玉言心下欣喜异常,面上却不动神色,“那位开方的医者乃方外之人,不愿被功名利绿所惑,故没有署名。”
庆馆长下巴虽痛,他将药方交给一旁的小厮。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能开出这样方子的医者必是德高望重之辈,不愿被红尘琐事束缚,他甫一升起的结交之意,顿时被浇个透心凉。
所幸庆馆长也不是那些奸诈小人,非要知道人家名讳不可,随即大方道:“那位老者必定浸淫医道数十年了吧,依照老夫的判断,能开出这样奇方以治邪风入体之病的人不出耳顺之岁也知天命了吧?”
庆馆长的一席话虽有试探之意,可停在玉言耳中确是实打实的恭维赞叹之言啊,难道二妹妹的医术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玉言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不过就是今日稍微贪睡,比往常起晚了那么一丢丢,这个世界怎么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他是在想象不出除了会撸猫的二妹妹还会一本正经的坐在案牍前认真严苛的读着医书?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能和一个至少五十岁的医者相提并论吗?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太有违和感了。
玉言顿了顿,思忖一瞬,答道:“真是对不住,那位医者已经远行了,玉言也不知道他的名讳。”
.庆馆长闻言,连连叹息。
玉言抓好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了玉府。
玉言将药包交给玉夫人的婢女玉枢,就煎药一事细细嘱咐了一番,又匆匆跑到春锦阁主屋来。
玉临正痴痴然的盯着玉夫人苍白无色的玉容,心中痛意翻滚。昨日朝中又为国子监生员交接了一些公务,他忙完后快子时了,怕打扰夫人安歇,宿了一夜书房。不料他受冻受凉反倒没事,好好睡在主屋里的夫人却生了急病。早知道,他就厚着脸皮回春锦阁了。
经过这次教训,玉临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后无论何时何事,他都不会和夫人分房睡了。
玉言轻轻咳了声,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父亲,母亲现下如何了?”玉言忘了一眼昏迷的母亲,询问道。
“刚刚为父为你母亲喝了小半碗羊乳,你母亲病情还算稳定,只是一直不曾醒来。”玉临忧心道。
“哦?那母亲所中的银朱丸之毒可是解了?”他去抓药时,二妹妹正说道紧要之处,故玉言不知玉夫人的毒到底解了没解。
“经过催吐,你母亲把大部分的毒素都吐了出来,余毒还要多食一些牛乳羊乳等高蛋白的食物慢慢清理。”
“儿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羊乳还能解毒,儿子以前总觉得,儿子已将浩如烟海的玉府书房藏书看个大半,也算是一位有学之士,如今看来,儿子竟然连二妹妹都比不过,竟连银朱丸都不知,还险些将这等毒物当成宝贝。”玉言羞愧的摇摇头。
“大言你有这份谦虚之心是好的,学海无涯,世上还有太多未知的东西等着我们去发现。唯有带着一颗谦虚好学的心才能走的更高更远。阿玉学医也算是术业有专攻,发现银朱丸之事也不奇怪。”
玉临对玉言能有这份敬畏之心极为满意,他总是怕玉府出来的孩子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如今阿玉的到来还能起到警醒大言小颜的作用,可真是让他宽心了不知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