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摆着两大箱子鲛珠。
苏棠用指尖轻轻抚过鲛珠,仿佛还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悲伤。她瞥了一眼满屋的仆人,道:“除了星燃,其他人都出去吧。”
珞晴盯着那两箱鲛珠,依依不舍不肯退下。
朱星燃喝道:“全部退下!”
碧荷连忙上前搀扶珞晴离开。
苏棠取下朱星燃腰间的玉佩,忽然挥出去,顿时所有鲛珠悬浮于空中。在苏棠的操控下,鲛珠里的能量与怨气逐渐剥离,能量尽数融入那块环形玉佩中,而怨气全部冲进她的身体里。
苏棠有些抵挡不住,不由得踉跄了一下。朱星燃想去扶她,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震开。
苏棠快速调整状态,霸道地将那股怨气完全消化,凝结成一枚莲子大小的红色石头,然后嵌入玉佩之中。玉石浑然一体,无法拆分。
“这块玉佩里蕴藏了鲛人的力量,在危机时刻可保你性命,但若你伤害鲛人,一定会遭到反噬。”苏棠将玉佩递给他,“可还记得你同我说过的话?人与妖只是存在的形式不一样,都该有生存于世的权利。”
朱星燃恭敬地接过玉佩,拱手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苏棠看到门外的人影,笑了笑:“你的王妃还在等你。”
朱星燃回头一看,皱眉道:“珞晴,你回去歇息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珞晴推门进来,见箱子里空空如也,哭丧着脸呼喊着:“我的鲛珠……鲛珠全没了……”
“珞晴,回去歇息。”朱星燃的声音极其冰冷,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珞晴识趣地及时收住眼泪,命人将箱子抬出去,追着箱子一直到走出院外,这才心疼不已地大哭起来。
“我夺了她的心爱之物,如此反应实属常情,你别责怪于她。”苏棠在案前坐下,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你这王妃为何与别家的不太一样?我见那些贵妇都是端庄有礼,言行举止仿佛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朱星燃道:“师父有所不知,珞晴乃是我在周国当质子时认识的。”
苏棠问:“她是周国人?”
“非也。”朱星燃笑了笑,“周国皇帝不知从何处见过淑瑜公主一面,一见倾心,非要淑瑜公主嫁给他做妃子。大宣战败以后国力羸弱,急需休养生息不愿再起干戈,于是就应允了周国皇帝的求婚。而珞晴,便是淑瑜公主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婢女。”
“你们是怎么相遇的?”苏棠不禁八卦起来。
“珞晴本来是给淑瑜公主传信的,她见我过得如此凄惨,便每日悄悄地送我食物,我的衣裳鞋袜,全都是出自她的手。”
“她对你倒是一片真心。”苏棠顿时能理解珞晴的做派。
从一个陪嫁小婢女熬成王妃实属不易,这些年尝过的辛酸委屈,若非亲身经历又怎能深刻体会。有朝一日扬眉吐气,自然想将从前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全都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实乃人之常情。
朱星燃点头:“她确实待我不错,在危机时刻从未离弃,我一直很感激她。”
“现在宣周两国战争不断,那淑瑜公主如何了?”
“淑瑜公主杀了周皇,周皇死后,淑瑜公主也自尽了。”朱星燃想起淑瑜公主让珞晴交给他的手书,不禁叹息,“淑瑜公主杀周皇乃是为了大宣,但自尽,是为了自己。”
苏棠问:“此话怎讲?”
朱星燃回道:“淑瑜公主是带着任务嫁给周皇的,她屡次找我皆是为了谋划刺杀一事。几次刺杀失败,周皇已经知道是她在幕后策划,却没有降旨怪罪,反而选择替她瞒下来。”
朱星燃顿了顿,继续道:“淑瑜公主大概是对周皇动了心,来找我谋刺的次数越来越少,就在我以为她要放弃刺杀周皇之时,淑瑜公主突然从宫墙上一跃而下。
“珞晴说,淑瑜公主已经无法自拔,但为了救大宣子民,不得不忍痛刺杀周皇。
“淑瑜公主的手书也道,她先是大宣的公主,其次才是周皇的妻子。为国为民此生已竭尽全力,还望父皇允许她葬于夫君的土地上。”
苏棠不免同情起淑瑜公主:“那她最后……可有如愿葬于周国?”
朱星燃摇了摇头:“淑瑜公主杀了周国皇帝,乃是周国的千古罪人,他们将淑瑜公主的玉体置于市井,任由百姓鞭尸泄愤。父皇怎能容许此事发生,花重金请了一个勇士,将淑瑜公主的玉体夺回,连夜送回大宣京城,以皇后之礼安葬在皇陵。”
苏棠叹息道:“若身后无家国,淑瑜公主和周皇,该是一对神仙眷侣。”
朱星燃也是敬佩不已:“我不及淑瑜公主万分之一。如果当初是我去刺杀周皇,至少淑瑜公主能与周皇同葬。”
苏棠安慰道:“你去刺杀周皇,不过是多丢一条性命。”
朱星燃忽然怔住,眸子里隐有泪光闪烁:“淑瑜公主也曾说过这番话。”
沉默半晌,朱星燃另外挑起话题:“师父可知,父皇为何让珞晴做我的王妃?”
苏棠想起在水牢时朱无琰说的话,回道:“珞晴是婢女出身,没有显赫家世,无法帮衬你,对你争夺皇储之位毫无助益。”
“连师父也看出来了。”朱星燃的眸子黯淡下来,“父皇的眼里当真没有我。”
“我会让朱无琰看到你的。”苏棠拍了拍他的手,颇有信心,“对了,最近京城有什么奇事怪事?一一说来,越离奇越好。”
“奇事,怪事……”朱星燃思索一番,“确实有一桩奇案,今日下午,城北崔家五小姐被人挂于河堤的树上,胸腹洞开,经京兆尹初判,应当是死于妖怪之手。”
“胸腹洞开?”苏棠眉头紧皱,她从未见过族人杀人,并不清楚是何情形,“我能看看尸体吗?”
“尸体存放在京兆府,您拿我的令牌去吧。”朱星燃扯下腰间的令牌,双手呈给苏棠,“新上任的京兆尹是杨津的人,师父有事只管吩咐,他们定会全力配合。”
苏棠收下令牌,笑道:“谢了。”
“你我是师徒,日后不要再说谢字。”朱星燃看了一眼窗外,起身拱手,“时候不早了,师父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