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煦皱眉看她,冷冷回道:“他当然是我爹。”
“沈知斐为什么突然对我改观了?”苏棠手托下巴沉思着。
“他不是说了么?”沈煦拿起茶壶倒了倒,没有一滴水,“因为你的名字,在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仅仅是为这个?”苏棠眉头舒展开来,“那就是说,我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你们丞相府?”
“嗯。”沈煦放下茶壶,朝外嚷道:“梨初!”
江梨初端着一壶茶水走进来,温柔笑道:“公子是渴了吧?”
沈煦饮了一杯茶润润嗓子,吩咐道:“将偏房收拾出来,给苏姑娘住。”
“是。”江梨初顿了顿,“哪个院子的偏房?”
“就这个院子。”沈煦的声音极轻,仿佛担心苏棠听见。
“我与你住一个院子?”苏棠略惊,“按照你们人族的规矩,我一个未嫁的女子住在陌生男子家里,岂不是有损名声。”
“反正你抢亲之事外头已经传遍了,名不名声的,还有什么所谓吗?”沈煦刻意拿话损她。
“当然有。”苏棠没有听出他的意思,天真地分析着,“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我是惇王的师父,而你是晋王的人,惇王与晋王又在争夺皇储之位,是冤家死对头。若被晋王知道你与我来往,以他的脾性,你们丞相府怎会好过?罢了,我还是回惇王府去,星燃待我不错,在惇王府休养也是一样的。”
“你是鲛人,不必守人族的规矩。”沈煦说话的语速不自觉加快了些,就连他自己都浑然不觉,“惇王妃表面和善,暗地里处处为难你,你当真想要待在惇王府?”
苏棠一怔,侧头盯着他半晌,笑意逐渐占据整张面孔,说道:“你这话里话外,都是要我留下来嘛。”
“你想多了。”沈煦拿起茶杯遮挡神情,声音骤冷,“只要不殃及沈家,你是生还是死,与我何干?”
“你……”
“泊琛在何处?”沈煦忙不迭地想要逃离。
江梨初回道:“陆公子在西厢房歇息。”
“我去找他喝酒。”沈煦连忙起身往外走。
“公子重伤初愈,不宜喝酒。”江梨初跟过去劝道。
“无妨。”沈煦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可怠慢了苏姑娘,她想要什么你都满足她,若是府里没有的……你只管告诉我。”
江梨初愣了愣,低头应道:“是。”
苏棠望着沈煦离去的背影,暗自捏紧了拳头,小声嘀咕道:“我就不信没有办法,让你亲口说出那三个字!”
酒香浓郁。
沈煦与陆泊琛推杯换盏,已经喝过三巡。天居山带来的酒极烈,不过几杯就隐有醉意。
沈煦借着酒劲,问出心中疑虑:“泊琛,你是否……对苏姑娘有意?”
陆泊琛身子僵住,缓缓饮了一杯,避而不答:“师叔乃是人中之龙。泊琛犹记当年,师叔在天居之巅使的那招破天之影,萧疏清冷,风神轩举,似不食人间烟火物,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每每想起那夜,泊琛便深觉处处不如师叔。苏姑娘敢爱敢恨,心地纯良,又是羽皇之女,理当拥有更好的。”
沈煦听出他的意思,眉头略皱,宽慰道:“泊琛,师兄为苏若之死所累,常年关在炼药房里,其实是想研究出复生之法,去复活苏若。但他能将苏若亲手炼制的武器赠与你,便足以说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陆泊琛举起酒杯敬沈煦,笑道:“多谢师叔。”
沈煦回以一笑,一同饮尽杯中酒。
“你们居然背着我喝酒。”苏棠坐于他们中间,二话不说,扛起酒坛子便豪爽地仰头灌下。
“苏姑娘,这酒极烈,后劲大,不能多喝!”陆泊琛急忙去抢酒坛子。
苏棠将酒坛子一扔,擦了擦嘴角,不以为然道:“我一坛都喝完了,一点儿都不觉得醉。”
陆泊琛捡起酒坛子倒过来摇了摇,果然一滴不剩。
沈煦长叹一口气,揪住苏棠的后脖颈,冷声道:“你重伤初愈,本就不宜饮酒,竟然还喝了一坛酒。走,我给你逼出来。”
苏棠用力挣脱沈煦的束缚,一溜身便蹿到陆泊琛身后,忽觉后脑勺一阵疼痛,骤然头晕目眩起来。
她猛地搭上陆泊琛的肩膀,打着酒嗝道:“喂,泊琛,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喝酒都不叫我。”
陆泊琛因醉酒而脸颊酡红,微笑道:“我本想一人饮酒的,谁知师叔来了,接着,你又来了。”
沈煦眼眸微敛,坐回原座小口饮茶,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发酒疯。
“哦,原来你是想吃独食。”苏棠呵呵笑着,突然软绵绵地往后栽倒。
“诶?阿棠?”陆泊琛似盲人一般四处张望,却不低头看地上,“阿棠你去哪里了?阿棠……”
苏棠挠了挠脖子,突然翻了个身,不慎将陆泊琛绊倒。陆泊琛尖叫着扑在地上,紧接着迅速被苏棠反压在身下。
“你喜欢我吗?”苏棠努力撑开双眼,深深地凝望着他。
陆泊琛睁开眼,恰好望进那双幽蓝的眸子里,霎时心脏被什么猛击一下,漏跳了半拍。
“我知道,”苏棠嫣然一笑,“其实你喜欢我对不对?”
“我……”暗藏的心思被当事人戳穿,陆泊琛瞬间清醒一大半。他垂着眸,想否认,却又无从否认。
苏棠捧住他的脸,强制地让他看着自己,皱眉道:“但你为什么就是口是心非,不愿意说呢?”
“阿棠,我……”
“我喜欢你。”
陆泊琛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强劲有力,如擂战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但就是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苏棠只觉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也抬不起来,就这样缓缓坠下去。
眼见就要触碰到陆泊琛的脸颊,却在关键时刻身子遽然腾空,靠在另一个人怀里。
“你谁啊?”苏棠头痛欲裂,闭着眼拼命抓挠,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放开我,你别坏我好事!”
沈煦耐心地去抓那双挠个不停的玉手,向陆泊琛道:“她需要醒酒,我先带她走了。”
陆泊琛望着洒落在房间里的斑驳树影,自嘲地笑了一声,逐渐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