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恐惧袭上心头，慕容农微微发抖，终于发现，自己的胆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足。

看到慕容农居然还没有死，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慕容麟眼睛都红了，想也不想，举手嘶声高喊：“听我号令，上去杀了他，我有重赏——”

慕容冲立即跟着大吼：“谁也不许动！敢乱动的，杀尽满门！”

院中的士兵一阵骚动，却没有人冲上去，都眼巴巴地盯着慕容垂，等着他的最后命令。

慕容垂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凝视着廖残生，突然一笑，沉声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很好，很好！”

廖残生心中一沉，朗声道：“大王，我无意得罪，今天的事，还请大王海涵！”

不自觉地想要抬头去看冰姣，却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动作。她在屋顶上，一时应该没有人想得起来上房去追杀她。

外面那么多鲜卑士兵，自己拼命冲杀，也未必能逃得出去，而冰姣更是只能扔在这里，运气好的话还能成为鲜卑人的歌伎、玩物，要是运气不好，明年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慕容冲惊魂稍定，慌忙为他求情：

“叔父，他救过我的命，今天应该是想要趁夜离开，也不算什么错，求叔父放过他！”

慕容垂不置可否，目光一转，落到廖残生手上：

“你那把刀，看着不错，是哪位工匠打造的？”

廖残生心念电转，随口忽悠：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家传至宝，据说是在大汉王莽年间，天上落下异物，像是一座小房子，坠落到深山，里面的东西都损毁了，只剩下这一把刀，被我祖先保存下来，一直传到今天。”

却是干脆把这把稀有的顶级军刀的来历，推给了莫须有的外星人。反正王莽也被认为是外星人、穿越者附体，在那个时代，多一把外星刀也算不了什么。

看着慕容垂眼中那一抹掩藏住的关注与热切，廖残生立即道：

“这宝刀非有德者不能居之，我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就是为了要把宝刀献给大王，请大王收下！”

他这么干脆利落，慕容垂倒是微微一愕，摇头道：

“我怎么能要你的家传宝物……”

心中却是微动，那匕首如此锋利，显然是千金难买的宝刀，不比传说中的鱼肠剑差，用这一把刀来换他们两个人的命，那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他还有更关注的方面：

“壮士如此豪勇，不如就跟在我的身边，先带一百兵，以后有了功劳，再提升你为大将，你意下如何？”

与宝刀相比，廖残生的战斗力更是让他心动。如果能收下这么一个部下，将来冲锋陷阵，那就是不可多得的骁将，对于自己大业的帮助，要远超过一柄锋利的短刀了。

纵然廖残生的力量似乎不是太强，但最后那一击的速度却是他平生仅见，如此骁将，当然不能错过。

实际上，廖残生之前已经是在控制自己最后冲击时的速度了，不然超过常人过多，总是太吸引人眼球，增加可能会遭受到的危险。

慕容垂的垂青，让无数士兵羡慕；能被一代军神收为部下，这种好事，廖残生却不想接下来：

“祖先有遗命，不让后代子孙从军，只能谢过大王厚爱了。”

再怎么一代军神、开国帝皇，到底是鲜卑异族，自己要是给他当狗腿，不就跟王猛、吴三一样，成了辱没先人的汉奸了么？

慕容垂淡淡一笑，还要再出言逼迫，至于自己儿子的命还握在他手里，倒也不是很在意。

反正他有那么多儿子，生出来就是给他打天下的，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死掉几个是正常事，也算不得什么。

旁边迅速响起慕容冲的声音：

“叔父，他已经答应做我的宾客了，请叔父不要横刀夺爱！”

廖残生听得眉毛微跳，侧头看了慕容冲一眼，却见他脸上满是哀恳神色，似是在求他不要再多说，免得激怒了慕容垂，枉送性命。

慕容垂倒是有些意外，沉吟不语。

这“宾客”可以有不同的意思，可以指请来的客人，也可以指客卿，更能指代“奴客”，身份各有高低不同。

要是“奴客”，那就是大人物的附庸、奴才，比正牌奴隶的地位要稍微高上那么一点点，可以用来当佃户、奴兵，被自己的主子打杀了也不算什么。

不过看慕容冲的重视程度，这话应该是指客卿，但要让慕容垂信了他的话，那倒也不容易。

慕容垂心中思量，抬眼看着廖残生，淡然问：

“刚才你在屋顶，都听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听到！”廖残生想也不想，立即一推六二五：“只是想从这边离开，惊扰了大王，请大王恕罪！”

慕容垂微微一哂，廖残生刀下的慕容农却大声道：

“大王，不能放了他！我方重要军情，要是被泄漏出去，晋人有了防备，陛下怪罪下来，我慕容家立有倾覆的大祸！”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老人可能会胆怯惜命，他一名青年武将，在初始的恐惧过后，最终却把生死看淡，哪怕刀搁在脖子上，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慕容氏的未来前途。

慕容垂沉吟不语，把他侄子慕容冲吓得不轻，依他对叔父和堂兄的了解，廖残生这是偷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所以他们才发狠不顾一切要灭口？

慌乱之中，立即推开挡路的鲜卑士兵，快步走到慕容垂身边，凑在他耳边低低耳语：

“叔父，他绝对不会在外面乱说什么，他自己也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昨天夜里他就……”

廖残生早就支楞着耳朵听了，就想知道自己昨夜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悲惨命运，可恨那慕容冲太过狡猾，到后来干脆把慕容垂拉到一旁，趴在耳边嘀嘀咕咕窃窃私语，纵然他拼命倾听，还是什么都听不出来。

慕容垂也在仔细倾听，脸上的表情越听越是古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哭笑不得，忍笑不禁，到最后狠狠瞪了慕容冲几眼，低声怒道：

“回去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