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们两个,一老一少,怎么都变成了斗鸡?”老爷爷装上一锅旱烟,说道,“大哥,要不要来一锅,抽抽。”
李刀子坐到沙发上,说道:“老九,你刚才也听着,你来评评理,你说这个娃娃怎么就如此不讲理。”
他说道:
“李族长,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把话给你说清楚。
我们尚家河村,虽然和外面比,的确很贫穷,但如果和过去比,还是变化很大的。
我记得我六七岁时,就经常吃不饱也穿不暖,现在吃饱不成问题穿暖也不成问题。
十年前,我们点的是煤油灯,现在我们家家户户用的是电灯泡。
自从电进了我们尚家河村,磨面的石头磨子变成了电磨子,家家户户现在有了电视机。
以前没有想也不敢想的手机,也进入了我们尚家河村。
十年前,我们走的是架子车路,现在村上基本通了三轮车路,开春后,马上要修双向砂砾路。
这些年,我们尚家河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我说这么多,意思只有一个,上面政策越来越好,越来越向我们村倾斜,我们每一个人,无论老少,无论男女,都应该知道感恩,而不是去胡作非为。
我来这李家庄一天,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我简直不敢提,我们李家庄人能够做出如此愚昧无知的事,让我感到非常吃惊。
外面的人说我们尚家河村人是野蛮人,是野人,我每次听到这句话就愤愤不平!
但自从来到李家庄,我就深深感到这不单单是野蛮的问题,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哥哥死了不到七天弟弟就想着霸占嫂子!这还有一点点人性吗?
政府花了数百万修通了一条三轮车路,你们却害怕外面的人进来,偷偷封了路,让大家走的是羊肠小道。
至于地里种的啥,李族长,你比我更清楚!
李族长,你这样做,简直就是在害整个李家庄!
李族长,你身为一族的族长,本应该带领族人走出愚昧,走出贫困,可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看看你给族人带来了什么?”
他越说越气,越气越激动,这简直……
李刀子说道:
“尚云,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我所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我们族人,我问心无愧。
这李家庄四面靠近原始森林,你也见了,到处都是树木,耕地四周也多树木。
本来咱们这个地方,十年九旱,庄稼就不怎么长。
这耕地四面都是树,尤其是杏树根大也深,吸取了地下过多的水分,那庄稼种下去,就年年亏本,有时候连籽种都白白扔在了里面。
这些年,我作为族长,一直在想办法,想让族人多一点收入。
经过这些年的连滚带爬,也没有弄出个门路,年年看着族人流汗却没有收成,我这个族长心里扎。
前年,好不容易种了点那东西实验了一下,觉得长势不错,年底也有收入。
去年我就让族人以土地入股,我这样做,可都是为了族人。”
尚云说道:
“李族长,你口口声声为了族人,可我觉得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我来李家庄,总共去了三户,两户住在破窑洞,偏偏你住在这么豪华的一个大宅院。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族人,就应该让族人和你有一样的住所,这是最起码的底线。”
李刀子说道:
“我把钱都花在了收拾房子上,我给他们钱,他们舍不得花,也怪不得我。你问问我九弟,看我给他的钱,都那里去了?他完整无损放在了银行。你说说,这能怪我吗?”
老爷爷说道:“大哥,我总觉得那钱花不得,没有敢花。既然尚云这个娃娃说了,我那钱,就上交了,这贫穷也要图个安心,心不安,要钱干什么?”
李刀子白了一眼老爷爷,说道:“老九,你就如此胆小怕事?就一个狗屁不是的村主任,就把你吓得尿裤子了?”
尚云说道:
“李族长,这不是吓不吓的问题。
正如这位爷爷说的,我们贫穷但心安,如果弄来的钱,拿上心不安,就不要拿!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钱有多少都会嫌少,但钱和自由比起来,还是自由最重要。
你都七十六岁了,能够安度晚年,才是最重要的。
你如此做?不但安度不了晚年,而且还会连累你的儿子、侄儿等一大批人。
李族长,难道你希望看着你的族人跟着你一起去那个没有自由的地方吗?
李族长,我劝你一句,去自首吧!”
李刀子坐在沙发上,低语道:“我把钱都花在了这地方上,我可都是为了这个家。”
看着李刀子思想有所松动,他趁机说道:
“李族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任何人在世上走,都难免会犯错误。
只要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也就去年一年的事,只要你能够去坦白交代,并且把非法收入交上去,上面也会原谅你的。”
李刀子抬起头,说道:“可是我的钱都花在了地方上,我没有钱给上交。”
他说道:“你如实去交代吧!如果等上面追查下来,就是另外一个性质。”
李刀子长长出了一口气,问道:“我交代了,会不会连累后代?”
他说道:“只要大家如实交代,并且把非法收入上交,上面应该会从轻处理。”
老爷爷说道:
“分红那天,我已经给咱们族里那些娃娃打了个招呼,叫他们把钱原封不动存在信用社。
大哥,你就去给上面交代吧,族里分到户的钱,我会通知大家取出来上交,保证一分不少上交。”
李刀子说道:“九弟呀!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早不提醒我呢?”
老爷爷说道:“大哥,你种那个,我都给你说了,你不听。这族里,一贯是大哥说了算,我也不好继续说啥。”
李刀子说道:“九弟,你说说我对族里人怎么样?”
老爷爷说:“大哥之所以在族里这些年有如此的威望,全靠大哥心里想着族人,为族里的事操碎了心。”
李刀子说道:“哎,有九弟这一句话,我就是去坐牢,也心安了,想想尚家三棱子,根本就没有把族里人当人,我可不是尚家三棱子那样的人。”
老爷爷说道:“尚家三棱子怎么能够和大哥比,如果不是这个事,大哥就会善终。”
李刀子说道:“九弟,我这就跟着尚云这个娃娃去,族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老爷爷说道:“大哥,你就写几句话,让我给咱们那些兔崽子念念,他们还是听你话的,要不然他们会为难尚云这个孩子,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九弟说的对!”李刀子说着,从书桌取出一张宣纸、一个毛笔和一瓶墨汁。
“一切听老九的!”李刀子在宣纸上写下了六个大字,叹息道:“还是老了,拿笔,手抖的厉害。”
李刀子说完,在那六个大字后面写下了:“李刀子”三个字,并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九弟,你拿着这个就不怕那些兔崽子胡闹了,告诉他们,我是自愿的,与尚云无关。”
老爷爷走过去,紧紧抱住李刀子,说道:“大哥,我会等你回来的。”
李刀子眼角流下了泪,说道:“我得交代一下后事。”
李刀子松开拥抱老爷爷的手,喊道:“狗儿,发动三轮车,送我和尚主任去乡政府。”
李狗儿跑进来,问道:“大,这大过年的,你们去乡政府干什么?”
李刀子说道:“不要问了,给我快准备。”
李狗儿没有敢问,退出了窑洞。
“把你后妈给我喊进来!”李刀子冲着李狗儿喊道。
一会儿,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扭动着屁股走了进来。
李刀子说道:“我这要去自首,咱们也没有办结婚证,也没有生孩子,我床头有十个银元还有一千块钱,你拿上走吧!”
妖艳女人哭道:“老爷,你怎么突然不要奴家了。”
李刀子说道:“都不要装了,我知道你家贫穷,二十来岁跟着我,就是为了图我的钱,现在只有那些钱是干净的,你就拿上赶紧离开,不要等我走了,连累了你。”
妖艳女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拿起床头的东西,跑进另一个房间,背着一包包东西,跑出了李刀子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