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到这来是办什么事?”孟珍珍把假笑一收,表情淡淡地道,“房管所好像不归我们工会管吧。”
一听“房管所”三个字,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戴老师扯下了遮在脸上的报纸,侧头去看邻桌的许干事。
果然,这女人坐直了身子,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不会吧,这就是这女人想出来的招——烈女怕缠郎?
戴思杰摸摸鼻子,小辣椒脸皮那么厚,脾气那么爆,这样按着牛头喝水也不怕被牛拖到水里去。
杜止美也打量起这个站在前台的“房管所”。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皮肤挺白,眼睛很小,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勉强算得上斯文吧。
她又看看孟珍珍,再次确认她还是和那位“篮球选手”更加般配。
这位“房管所”也太矮了,往孟珍珍身边一站,看着和她一般高,压根不像一对。
“小杜干事,你会不会听错了,这位是许干事的娘家侄子,怎么会是来找我的呢?应该是找许干事的。”
哦?许干事的亲戚这么穷追猛打的吗?还追到办公室来了,啧啧啧。杜止美觉得这个瓜挺带劲的。
孟珍珍一转身,准备回座位。
“珍珍,她没说错,我有点事要找你。”成栋开口了,“要不……你出来一下吧。”
孟珍珍被这一声肉麻的“珍珍”叫得头皮都炸开了,冷笑一声对着办公室里面说道,
“许干事,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上次我不是已经跟您说过了吗?要不您去和他谈谈?”
她没有停下脚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抬头看见许湘妹似笑非笑的眼睛正挑衅地盯着她,
“我想你们这不是还没谈吗?不谈怎么能知道能不能处上对象呢。
所以就让成栋过来,你们面对面好好聊聊,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年轻人交朋友,不能只看外貌,不能只听别人花言巧语。
我做红娘这么多年,男男女女见得多了,我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不是能把小日子过好的人。
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光是长相好看,绣花枕头一包草……”
——这女人是在内涵小哥哥——谁给她的脸——癞蛤蟆不咬人,但是实在太膈应了——
孟珍珍拿起自己桌上的杯子,整杯咖啡就这么劈头盖脸地泼过去,
看到对方狼狈的样子,她心中一阵快意,“啊呀,我不小心手滑了。”
“你……”许湘妹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幸好咖啡已经凉了几分钟了,不过她的头顶还是冒起了烟。
“许干事,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不介意再跟您说一遍,我拒绝跟您侄子相亲。”
“上班时间,像什么样子,”戴思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小孟你跟我来,我交代你点事。”
成栋就这样傻傻站在前台,看着孟珍珍跟着戴老师走出办公室下楼去了。
后面跟出来的是他那位落汤鸡一样的二姨,上半身的衣服都是污渍,红皮鞋挞挞挞地冲进女厕。
戴老师把孟珍珍带到了办公楼下,
“你要不去梁洁那儿坐坐?我看老许这回是热心过头办坏事了。只不过大家都是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能弄得太僵。”
“不可理喻。”孟珍珍沉着一张脸。
“我看她还是没死心,你……自己当心一点。”戴思杰也不能跟女娃娃把话说得太细了,他也不是没见过这样剃头挑子一头热,但是最终还是硬凑成夫妻的例子。
“这个成栋要是再敢凑上来,我就替他爸妈好好教训教训他。”孟珍珍捏了捏拳头,发出咔咔的声音。
戴思杰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的担心会不会是多余的。
……
既然是奉旨溜号,孟珍珍就不客气了,她准备去看看小春樱和季老师。
来到卫生院的骨科病房,她惊讶地发现,昨天还挺欢实的新朋友袁老太太,这会儿正侧躺在病床上对着她笑呢。
一打听,老太太去看房子的时候被人家推倒了,尾椎骨骨折。
因为年纪大了,要住院一周,然后回家休养三到六个月才能痊愈。
就是这么凑巧和小春樱一个病房,家里的伤兵会师了。
孟珍珍心道怎么最近周围一个个的都伤筋动骨的,这难道是水逆吗?
一边徐老爷子自责的要命,他想着老太太走不动,就去借个板车推她回家。
没想到板车借到手,老太太也摔了,好像是特意借推车送她上卫生院似的。
早知道他就应该在那里等着,怎么能让老太太一个人在外头待着呢。
另一边袁卫星心里也十分复杂,她早上看到姑婆出去看房子,心中暗暗希望买房的事情不要太顺利。
结果姑婆出门就摔成这个样子。问题是她听说姑婆摔了,第一反应是不用搬家了很高兴。甚至觉得这是天意,老天让她留在十八号。
但是回过味来,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卑鄙了,占便宜没够还对姑婆这么没良心。
于是孟珍珍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都哭丧着脸。
倒是袁老太太躺在床上挺乐观,摸着春樱的小脑袋道:“人家躺了十年都好好的,我只要躺一百天,这不算啥。我这住院一周,刚好和小春樱有个伴,到时候还能一起出院。”
孟珍珍小手一挥,让徐老爷子去买大骨头,每天炖汤全家补钙。
要给大家敲敲警钟,深入学习安全常识,确保家里不能再有一个人受伤了。
从卫生院出来,孟珍珍直接去看望了季老师。
收到聘书的消息把这位“仙人”从卧榻上炸了起来,看他光脚在地上手舞足蹈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有腰伤的人,孟珍珍不由地感叹中医真是神奇啊。
回到矿场办公区已经将近午饭时分,孟珍珍想也没想就直奔梁洁的办公室,一坐下就开始了吐槽模式。
“我从前总听人家说:人至贱则无敌。但是真没碰上过,这回算是开了眼界了。
她说要我跟他侄子相亲,我当场就拒绝了。现在等于她拒绝了我的拒绝,继续强行让她侄子跑到办公室来骚扰我,害得我现在都不敢回去,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就是不许你拿主意呗。要不你让你爸妈去回绝她?”梁洁也没什么好对策。
一言不合告诉家长,这不符合孟珍珍的风格啊。
在四十年后,孟珍珍也遇到过想给她介绍对象的长辈,但是只要明确地拒绝,人家也就偃旗息鼓了。哪里遇到过许湘妹这样的牛皮糖?
“唉……”两个姑娘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一墙之隔。
乔宇握紧了拳头。
老子都不敢,你小子凭什么,凭你那个工会干事的姨妈?
我老汉还是矿长呢,都莫得你狂。房管所成栋是吧?给老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