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这边更像是城乡结合部。
楼外面用来装饰的东西都是花里胡哨的彩灯,浮夸的彩光把大马路都照得艳俗。
他们所说的那家KTV明明再这条街的尽头,位置并不突出,然后越往那边走,却越发吵闹。
ktv门口站着一堆中年人,都在操着方言高谈阔论,言语里还夹杂着难以入耳地脏话,他们吵吵嚷嚷的,乍一听却又听不出他们到底在这争吵着什么。
周郭他们一大伙人勾肩搭背地往里走。殷珺虽然被簇拥在大家伙中间,但他总插不上大家的话。
一进去,殷珺简直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轰炸了。这是什么神奇的“歌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没有丝毫旋律可言,就像是在嚎丧一样。还有那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刺得他耳膜生疼。
五颜六色的球形光斑从大厅的这一角溜到大厅的另一角,那光特别亮,闪的频率还特别高,他不可抑制地眨眼睛,努力适应这种“魔幻”的光。
好吵,好刺耳,目前殷珺只有这两种感觉。
周郭说两句什么,奈何周围太吵,殷珺并没有听清楚。
“你在说什么?”殷珺觉得自己已经近乎吼了,然后他这句话一出口就销声匿迹了,在喧闹的空气中消弭于无形。
他只好用尽全力去观察周郭的嘴型,判断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努力了好久,才知道他说的是“上三楼。”
他们去的是三楼的一个包间。
一打开门,一股子烟味酒味直冲脑门。里头光线很暗,除了播放着mv的大屏幕,其他地方都显得黑黑的。有那么一瞬间,殷珺觉得自己进了个洞穴一样。
进去时包间里已经坐了好些人了。
周郭绕过殷珺,跟哪几个人打招呼。
殷珺不认识几个,只看见罗豪便坐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那几个男生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几乎都穿着背心,把纹着猛虎礼貌的胳膊故意露在外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不好惹的杀马特。
不好惹是不好惹,可与此同时殷珺觉得他们还很……搞笑。
“这个看着脸生啊,怎么,是你新收的小弟?”罗豪虽然在说殷珺,视线却一直看向周郭。他挑起下巴的模样显得他很傲慢。
“豪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周郭连忙摆手,“我才是小弟呢,他一直算是我们老大来着。”
“哦,这样。”
大家坐下来之后闹闹嚷嚷地大声说话,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至于他们聊些什么,本来殷珺还挺好奇的,听他们说了几句之后,便觉得索然无味。无非是自以为是地、出口成脏地谈论着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或者是谁谁谁见到了一个大美女上去搭讪结果失败了什么的。
殷珺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嗑瓜子,没过一会儿,半袋瓜子都被他给消灭了。他一边嗑一边欣赏着,不,忍受着在唱的那位破锣一样的歌声。
然而他在听到他们下一个话题的时候,又侧耳倾听了。他们在说他们之前打架斗殴进局子的事儿——
“丁哥,上次你把超市那老板打得那么严重,软骨都碎裂了,那警察怎么随随便便就把你放出来了。我记得,你好像就在局子里待了几天?”
“害,跟你们说一个秘密,或者说啊,一个手段。”
“什么呀,赶紧说说。”
“其实啊,警察不管问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回答,装乖你们总会吧,你们假装认个错,最后在象征性地掉个几滴眼泪,警察一般就不会怎么样了,甚至还有可能简简单单地教育之后就会把你们放了。”
“有这么好的事儿?为什么?”
“因为咱还未成年呀。”
……
殷珺深深地皱了下眉头。越往后听,他越觉得恶心。这都一些什么人啊?仗着未成年就敢犯法了?
“小子,你能喝酒吗?”罗豪隔着一堆人朝殷珺说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毛尾挑得很高,挑衅意味很浓。
殷珺回神,然后轻笑一声:“能喝。”
“那正好,咱俩可以喝一杯,你就喝啤酒吧,我喝白的。”说着,他把那瓶啤酒往殷珺这边推了推。
“没事儿,那多不公平,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殷珺说话语调懒洋洋的。
他径自拿过桌上的白酒瓶。他本来并不想较劲的,但是他实在看不惯罗豪那副“全天下我最屌”的样子。
平常他在家没少跟他老子喝酒,殷父酒量很好,而且喝白的完全不在话下,就算之前殷珺的酒量不咋滴,跟他爸喝多了倒也练出来了。
于是他跟罗豪开始明里暗里拼起酒量来。
明明是在歌厅,可这儿氛围却不怎么像歌厅。殷珺面不改色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然而喝到后面,两人也没能决出胜负,因为中间进来了个人,打断了他们之间隐形的争斗。
这厢周郭和老薛正抱着话筒撕心裂肺地嚎,那厢却有一股浓郁香水的味道从门口飘过来。
高跟鞋落在瓷砖上的噔噔声清脆而有规律。
那股味道一飘进殷珺耳朵,他就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喷嚏——这是哪里买的廉价香水,路边摊十元一瓶的那种吧。
大家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那是个中年女人,身材丰腴,或者说,微胖,她脸上抹着浓重的脂粉,即是如此,长相看上去也很一般。
黑色蕾丝修身裙,大腿都露在空气中。
这女人是谁?殷珺皱眉,看上去……并不像什么好人,她为什么会来这,走错地方了?”
他还在愣神,却见周郭熟稔地跟她打招呼:“栗姐好啊。”
殷珺侧头看周郭,后者脸上挂着的明明是昔日嬉皮笑脸的神情,可是殷珺在这一瞬,忽然觉得这样的周郭有些陌生。
“嗨,姐你来了,快来喝酒啊,你不来,我喝酒都没意思,这些小子酒量都不怎么样。”罗豪也很热络地跟那个周郭称呼栗姐的人打招呼。
“不信,你看,这一个个,全都喝的啤酒。”罗豪的手从桌子的这边指到桌子的另一边。
“这不是有杯白的呢吗。”栗姐叉着腰,目光落在殷珺身前的那杯酒上面,然后又落在了殷珺的脸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