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岘是跟随着王禀的胜捷军右军后面一起行动的,第三将虽然训练还不错,但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象样的作战,所以他觉得跟着王禀在一起还是安全一些。杨惟中所部去了广德军,准备直趋湖州,而杨可世目前也还跟他们在一起,准备过了宁国之后再分军转向歙州。
第三将的人马虽然没有经历过战阵,但别人打仗时他们也在一旁是看过不少的,大家面对的西夏军队是什么样在心里都很清楚。这些军官和兵卒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这些叛军杀得东南州府的厢军望风而逃,战斗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谁知道在宁国城外一战,这些江南的乱民在战场上的表现,甚至比西北的盗匪们还要差了至少两个等级。
现在李岘已经不再用叛军称呼他们了,而是只说暴民或是乱民。称其为军,有些侮辱军队这个称号了。
自从在鸦山的一处叛贼营地里解救出数百名赤身果体被这些乱贼劫掠奸侮的妇女之后,李岘的心就已经变冷了。人性的卑劣在这些乱民中被彻底激发了出来,这些人烧杀抢掠,已经是变得无法无天、无恶不作,甚至连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也不放过,都已经变成了野兽。
当最后一丝良知都已经泯灭,这些暴民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李岘本来还想多捉一些俘虏的,可是现在……杀吧,能杀多少是多少!秦凤第三将还有亲兵营每人三个人头,谁也不许少!
这是他的命令。
“指挥使,贼兵的人数可不少?”姚炳骑在马上,眯着眼看着眼前漫山都是贼兵的旗帜,以及用红布包头的贼兵,“他们打算就这样冲击军阵?”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李岘现在已经基本清楚这些乱军的实力,也就是一些乌合之众,自己原来还是有些受到《水浒传》的影响,有些太高看他们了。
在最初的几次小规模交战中,他还是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遇到这些“好汉”的埋伏。后来这才慢慢发现,这些人甚至连基本的军事素养都没有,也不知道江南的那些“饭桶们”为什么会在这些暴民的手上连吃败仗?
一万多暴民乱糟糟地就向着秦凤第三将的列阵处冲了过来,毫无一点章法。李岘本来也不喜欢军阵,可是战阵却是对付这些贼军的最佳方式。
在另一侧,更多的贼军也在同时冲向王禀的军阵。
这些贼军身上穿着单衣,只有一些头上裹着黄巾的头领身上穿了竹制的甲衣,大部分乱民手里都没有刀枪,只是拿着一根长竹杆。只有很少一部分缴获的刀枪和弩弓,另还有许多粗制的竹弓。那种射程只有三、四十步的竹弓对于身披钢甲的第三将军卒的威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李岘显得很大胆,如同一般的军将那样站到了军列靠前的位置上。
这些乱哄哄的贼军已经呐喊着冲到了宋军军阵只有百丈的距离内,但那些宋军似乎被吓傻了,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杀啊,杀光这些宋贼!”冲锋的贼军更兴奋了,噭噭高叫着加快了脚步。
“这特良的是上来送死的?”站在李岘身后的刘汉升小声对赵立夫嘀咕道,结果看到将主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立刻闭紧了嘴巴。
李岘转回头来,这才缓缓举起了右手。
“第一排,预备!”看到令旗举起,李成对着排成三列的弩弓手大声喊道。
前面的贼兵都已经冲到了离军阵不到四十步的地方了,李岘这才把右手如同砍瓜一样挥了下来。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李成随即下令开始放箭。
“嗡!”如同敲开了马蜂窝一样,宋军的阵列里发出一阵蜂鸣声,紧接着,如同飞蝗一般的箭矢就向前正在乱哄哄冲锋的贼军飞了过去。第三将使用的都是质量更好的破甲锥箭头,棱锥的破风声比寻常的羽箭更为恐怖,那些冲锋的贼军顿时阵形大乱,惨叫哀号声不绝于耳。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的打击接踵而来。
仅仅是第一波反击开始之后,死伤惨重的贼军就开始掉头逃跑,于是随着令旗挥动,早已经严阵以待的骑军开始发起冲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贼军的进攻根本没有任何层次,也没有什么预备队,被王禀和姚炳率领的四千骑军在身后漫山追杀,血花飞溅,尸横遍野。
骑在马上观战的李岘看得也有些无语,三万多贼兵就这么说完就完啦?面对这样的乱民都能被打得弃城而逃,这大宋国的军队得弱成了什么样?!
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担心西军的战况了,平定方腊叛乱的时间长短只取决于西军各部的行军速度。一群教民杀官作乱,居然能蛊惑得民乱四起,整个东南都为之糜烂,这其中虽然有摩尼教从中兴风作浪的缘故,但由此也以看到百姓对于官家已经近乎绝望的态度。
童贯到了江南之后见到方腊以反“花石纲”苛政为借口,果断地假借官家的诏旨宣布关闭苏杭应奉局,停办了花石纲,同时还奏请天家将朱勔及兄弟子侄撤职查办,以安抚民心。赵宋官家甩锅的本事不小,见朱勔惹出的民愤极大,果然下旨撤销了朱局长全家的官职,只不过查办却是没有批准,因为赵佶还想着以后让朱勔继续为他搜罗奇花异石呢。
在秀州和苏州休整了半个多月后,到了二月,童贯下令各路大军开始进攻方腊主力所盘踞的杭州。
刘延庆、辛兴宗、折可彥、姚平仲、王渊等几路西军全力向杭州推进,方腊手下这些连武器都没装备齐全的“义军”哪里能够顶得住战力强悍的西军,只能节节败退。方腊见守不住杭州,于是一把大火将繁华的杭州城几乎夷为白地,带着亲信和部下连夜出逃,沿江往自己在淳安的老家逃跑。
说起来这厮也是真够没脑子的,你想这大宋国的官军能放过你么,不坐船往海外跑,却还往老巢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但要说指望这样的地痞恶霸能有什么超人的见识,也确实是难为他了。
后世有些人吹嘘得方腊多么厉害,实在是有些太抬举他了。
一哄而起、一哄而散,就是说的象方腊这样毫无组织、无计划的农民叛乱。
象张角、黄巢和洪秀全都是些“文化人”,而胸无点墨的方腊实在不能与这些人相提并论,至于李自成,那可是一次又一次从明军的围剿中挺过来的好汉,实战经验之丰富简直无人能比。即使强悍如李自成那样,如果不是遇到崇桢那样的二货非要死守北京,也不见得能夺了天下。
当皇帝的家大业大,怎么逃跑可真是个学问。可你方腊就一个土匪,怎么连逃跑也学不会?跟个兔子似的挨了打就会往窝里跑?!
这回可便宜了王禀,因为他此时正好沿着桐庐江谷地接近了桐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