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

石昆问道“懂得那么多兵法韬略，又常在家里布置的点将台中模拟沙场点兵、排兵布阵，对于军队演练、战阵变化应该很有心得。但作为一个将军，一定要有身先士卒的觉悟，与士卒共患难、同生死，才能得到人们的拥戴与信任。战场杀敌，就要修炼武道功法，我且问你，如今武道精进如何？”

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美妇从石昆怀里跳下来，拉着他的手“石郎，泉儿每日功课繁多，哪还有时间去习武呢？”

石昆道“若不习武，将来在战场如何自保？如何杀敌立功？”

白沉雪道“他不像你这般武学天赋很高，泉儿每日学习读书，已经很费心力，我家世代皇族贵戚，哪有真战场的时候？”

石昆摇了摇头“庙堂格局千变万化，不得不提前做好防备。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泉儿将来能够游刃有余的掌控战局，即便成为一力担之的帝国大将，也应当是个正儿八经的武夫出身，而不是个只会读书、纸谈兵的呆子！”

读书本是件好事，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但一味只知道读书，不懂思考与现实结合，就会成为不切实际的书呆子。

启云国外戚石家，最先就是以武将起家建立的赫赫战功，后来因为战功卓著，被朝廷敕封为大将军，封爵武乡侯，最后皇帝还迎娶了当时石昆的姐姐，才有如今他石家的显赫地位。可以说，石家之所以能有今天，全是因为武将出身的爷辈与石昆一代。

只是到了石泉之后，才有以武转文的苗头。

石泉自幼饱读经史，十分喜爱悠游书中世界，常有圣人之志的“逍遥”情怀，因说他也研习兵法，却十分鄙视所谓习武之人。但自家又是将门之后，因此时常纠结。

如今，他听到石昆如此说，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全无意义，徒劳无功，心中不由得一阵不服，但又不敢反驳石昆，只是低着头冰冷道“爹爹数十年不回家一趟，我们来见你却被骂了一顿，大将军真是好脾气！”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白沉雪刚想叫住石泉，却被石昆拦了下来，石昆道“小霜，去看看你哥。”

石霜点了点头，跟了去。

以道门仙家秘法炼制而成的飞空祥云，是启云国皇室贵胄独享之物，这飞空祥云几乎匹敌道门弟子、兵家剑修苦心修炼的御剑飞行，但却免去了诸多御剑飞行前较为繁琐的准备工作。

对于一国最显贵的皇室宗亲以及外戚贵胄是最为实用的出行工具。

正如九龙车辇一般，这些道门仙家老祖精心炼制的出行工具，只能是皇家御用。除此之外的任何人，想用还没那个资格，还有些普通人家，甚至一辈子都无缘见此珍贵宝物。

白沉雪道“石郎，泉儿平时很努力，不该这么说他。”

石昆道“你总惯着他我当年随父东征西讨，九死一生。才换来如今我家门庭若市，富贵荣华。他若有心，就该文武兼修，光耀门庭。如果单指书中所讲的兵法韬略，未经实战，顶个屁用？难不成，让他一辈子好高骛远，纸谈兵？”

白沉雪道“如今启云国国泰民安，安居乐业，哪有战事发生？况且我天朝国，人才济济，又岂只剩我石家一门？”

石昆想反驳，但白沉雪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他叹口气，不忍与白沉雪争辩。

白沉雪道“石郎爱我，我是知道的。但如果泉儿有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他，即便将来真的到了战场，泉儿也是坐镇后方的大都督、大将军，像他爹一样勇武的豪杰英雄，我不信，难道不会武，他就做不成英雄了？”

石昆叹了口气，似在自我安慰道“子孙之福，我等岂能强迫？”

白沉雪点点头，自己夫君的倔强脾气，换做别人，还真不会这么好说话。

石昆嘴虽如此牵强过去，但心中却总在担忧。

他也说不出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可面对石泉，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感，这种感觉，更是在听说石泉没有精进武学后，更加清晰，让原本勇猛无畏的石昆，在那一刻，内心深处，也升起一股深深恐惧，如同尖针般，刺入自己心里。

只是为了让白沉雪安心，他才说出那番话来。但石昆心中也打定主意，不管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只要他石昆还活着，就一定要保全家族安危，他的子女、家人，甚至是最爱的妻子，他都要保护，不让她们受到一丝伤害。

即便这代价……是他的生命。

白沉雪道“对了，你可知这几年家里变化很大。”

石昆问道“怎么？”

白沉雪道“霜儿已经被天子许配给了兰陵王公子，赵胤。打算下月甄选良辰吉日成婚。”

石昆一怔，他年轻时征战四方，虽深爱着眼前女子，却因自己出生寒门，毫无功绩，只是军中小小武卒，心生自卑情绪，为了给心爱姑娘一个美好未来，石昆在战场异常勇猛，拼命努力，屡建战功。他的大部分修为也是从战场中九死一生中磨练出来的。逐渐由伍长到什长，到百户、千户，自己的父亲因赫赫战功，擢升为大将军，石昆也因战功，被擢升为“龙虎将军”，一门双将，名震天下。

也是石家气运正盛，又有皇族赏识，竟然迎娶了石家女郎为妻，并在前朝武定十九年敕封皇后，石家如日中天，位极人臣。

那时候的石昆才真正有把握，也真正配得眼前女子。

女子苦苦等待石昆十数载，二人成婚时，都已至不惑之年，但美人风韵犹存，石昆却已经显得很老了。若非他突破武夫第九境，寿元增长，有了可以返老还童的优势，才一直将自己的容貌保持在相对年轻时的状态。

但面对家人，他还是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些，因此也就有了之前见到家人后，改变容貌的一幕。

石昆成婚很晚，况且武人与修行者差不多，想要一个孩子异常困难，因此即便如今他们已有一双儿女，但子女年纪其实都很小。

大哥石泉年二十，小妹石霜年十五。

实际，如今石昆的苍老外貌，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可惜这世，愿意等待的女郎太少，愿意一生只爱一人的男子也太少。

因此，不论是石昆还是白沉雪，都很珍惜她们能够终成眷属的可贵缘分。

石昆隐隐察觉事态的突兀与意外，沉思片刻，才道“是新帝的命令？还是……怎么没人和我说起此事？”

白沉雪道“你隐居龙河镇，此处洞天福地，有世外桃源之称，若非主动去寻浪费时间，谁能找到你啊。”

石昆询问“我在朝中时，与兰陵王并无交情，不过老爷子那头与兰陵王的父辈应该有些关系。他们成婚也算门当户对。霜儿怎么说？”

白沉雪道“你知道的，现在成婚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霜儿又岂能做主？”

石昆暗暗叹息“霜儿可见过自己未来的郎君？”

白沉雪摇了摇头“赵胤我见过，小伙子长得一般，气度不凡。霜儿还没见过，这是我启云国的老传统了，女子出嫁前，是不能与未来郎君见面的。”

白沉雪正色道“此事蹊跷的很，如今我石家一门成为朝中焦点，新帝位后距今也有数年，理应整顿朝纲，大赦天下，削减我石家在朝中权利，制衡为才对，但他办的第一件事，竟是插手我石家眷属至亲的婚事，将女儿嫁给兰陵王公子，让我家与兰陵王联姻！那兰陵王何许人，他手中有汉阳军十万戍守边境，难道就不怕我们两家联手，将他赵家王朝……”

石昆似乎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瞳孔一缩，满脸惊骇“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白沉雪一头雾水“石郎，你想到什么了？”

石昆肃穆道“从现在起，不管赵括要干什么、怎么做，都由他性子。他要消减我石家田宅数目、附属人口，都听他的。我们不要做任何反抗，告诉朝中石党那些人，特别是在朝言官、将军及内阁几位先生，不要书帮我求情。这是我石家家事，外人无权干涉。你只需记住，任何时候，不管他赵括要什么，都给他，只保留我石家地契即可，我有江陵侯爵位，世袭罔替，只要泉儿不意气用事，凡事小心为，我石家女受恩与兰陵王公子成婚，是福是祸，只看造化，我等提前防备，做好万全保身之策，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就让泉儿舍弃爵位，回家种田，做那山间田舍翁。”

白沉雪点了点头“希望一切都好。”

石昆道叹了口气，不知当今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在此处还有些重中之重的事必须要弄清楚，否则数年归隐都将前功尽弃。除此之外，还要等我顺利领悟武道境界，成功突破后才能启程回京，估摸着就在近日。也是事赶事，走到这一步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辛苦你了。”

白沉雪笑靥如花，摇了摇头，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石昆的额头“有石郎在我身后，一点也不苦的。”

石昆看着她，目光温情流转，内心仿佛吃了蜜一般甜美。

无声胜有声。

暂时处理完家事，石昆忽然转了话题，询问道“小磊最近去过我们家吗？”

石昆之妹石磊，与石昆的女儿石霜年纪相仿，仅十五岁，年龄小，辈分大。

石昆宠爱自己的妹子胜过一双儿女，因此也就造就了石磊火辣无所畏惧的性格，经常模仿兄长石昆的样子，不凭借一双女子玲珑玉手，而是专门让石家幕府内的某个来自墨家的门客为自己打造了一柄质地中的长剑，石磊六岁时，由石昆介绍，进入九阳门学习道门法术，很少回家。

石昆有时想念舍妹，还会经常回九阳门叙旧。

如今询问她是否回过家，问完才发现，自己离开九阳门后，已有很多年没见石磊了。

其实石昆心中早有猜测，以小妹石磊的性格，恐怕在这座江湖都玩疯了，哪还记得回家啊？

白沉雪摇头“小磊已经很多年没回家了，当初得知你离开皇宫隐居的消息后，回过一次家里，但我们刻意隐瞒了你的去向。她离开前说是决定在九阳门学习完剩余课程，就游历江湖，顺便去找你。”

石昆道“九阳门的道人师傅没来过？”

白沉雪道“听从九阳门回来的隐密卫说起过，小磊已经从九阳门离开，但是那里的道门师傅似乎很害怕此事泄露，便从不对外说起此事。”

石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所有事都巧合地聚在了一起，在与白沉雪等人告别后，重返龙河镇紧锣密鼓的筹备自己的事，对于他心中十几年如一日的筹备计划，以及目标找到的某份珍贵机缘都要尽快做个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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