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雍容华贵的妇人早已等候多时。

石昆含糊回答了楚宁最后一个问题，随口道“一会去小镇逛一圈，我们去最大的那家酒楼，好好请你吃一顿，就当是见面礼了。”

楚宁点点头。

石昆道“现在有人还在等我，我先去应付一下，你等着。”说完，便又再度一飞冲天。

楚宁看着刹那再度攀升飞行高度的石昆，先前被天仙人一掌拍落凡尘的落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仍是豪迈万分的外露英雄气。

虽不知这究竟是不是人们所说的武人近乎以武入道前兆的仙人之资，但总觉得应该也差不多了。

楚宁目睹这一幕，沉默不语。

云海之。

美妇低头望去，石昆已经飞来，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停下，朝她这边环顾，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雨儿还没回来吗？”

美妇摇头“和洛阳郡的混小子跑了。”

石昆苦笑“好家伙，注定要让那头家猪滚了我家的白菜？你不管管？”

美妇没好气道“你都不管，我管？”

石昆道“这次回宫，请赵括下令，擢升他为洛阳都点检。我家小雨可以不嫁大官，但她的夫君，决不能是一无所有的平头。”

美妇点点头，此事算应下了。

他们这家人，对于门户之见看得极清，只要自家女儿喜欢，便是一个残废他石昆都会想尽办法让那人当个官做做，况且女儿石雨眼光不错，看了一个科举状元，虽说家境贫寒，却目光高远，胸怀大志，石昆一度想给他官做，都被他拒绝，非说要靠实力当官，如今科举成绩下来，成了当之无愧的举人大老爷，石昆给他官做，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石昆道“你们打算何时回去？”

“这趟离开龙河福地就回京城了，小皇帝那边一直在罗织我家的罪名，这次我将以昌陵郡公的名义为陆游要官，你这行不通，就由我家出手，不信小皇帝敢同时得罪文武两座门阀。”

石昆有些疑虑“要不……再等等？”

“他们婚期在即，石郎，这婚期还是你定的日子，难道你想让小雨嫁给一个赋闲在家，无品无官的平头？”

石昆沉默看着她，忽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声道“跟了我，幸苦了。”

美妇轻轻摇头，“你没让我失望。”

美妇名“白沉雪”，启云国会稽虞白家庄人，白家在会稽郡与祝、陆、虞三家共称会稽四大豪门，家族人自成一庄，庄园分四府，有良田万顷，私兵千员，家族成员达万数，可见人丁兴旺，家族繁盛，出生名门望族的白沉雪，打小就是父母眼中的宠儿，白沉雪天生丽质，年轻时气质容貌都属乘，仿佛就是降下凡尘的天仙女，即便人至中年，仍不减雍容华贵的气度，虽然容颜衰老事所必然，但却因为阅历与见识，更增添了高贵气质，似乎比年轻时更有韵味。

从小到大，白沉雪就没受过什么苦。

长大后，与石昆成亲，多有坎坷，终成眷属。

石昆亦不负众望，与白沉雪成婚多年后，终成当年启云国一人之下万人之实权派人物。

白沉雪轻轻敲了一下石昆的胸口，现在她只能从鼻子里发出声音来了，一个有经验的男人，总该知道女人用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是种什么样的声音。

石昆抱起她，缓缓朝一众宫装女子与古灵精怪姑娘和那锦衣玉带男子走去。

他们身后带来的仆从部曲护卫，都很识趣的飞到了更远的地方，将石昆等人围在一个圈子里，保护他们。

那男子似乎对石昆有着天生的畏惧，见他来都不敢与之对视。

反而是那姑娘热情的拥来，如同幼小的麻雀一样欢快高声道“爹爹！爹爹！”

石昆温柔笑看着她，腾不出来手去摸这小丫头的脑袋，只是温柔说道“小霜长高了不少。”被称为“小霜”的姑娘，吐着舌头“爹爹都许多年没回家啦，当然不记得小霜也是会长大的。”石昆点了点头，不便勾起太多回忆，这些年，他虽绝大多数时间都隐居龙河镇，但也会偶尔回家一趟见妻儿一面，石霜就是在这期间出生的。

石昆抬眼看去，目光停在了远处锦衣玉带男子的身，朝他喊道“石泉，见我怎么不过来？”

被称为“石泉”的锦衣玉带男子这才走了过来，石昆道“在家可攻读兵法韬略，四书五经？”

石泉道“家中给儿请了儒家的孔庆镕，孔郎君。先生教的很好，儿如今以熟练掌握四书五经；至于兵法韬略则有法家李先生传授，颇有心得。最近在看《夏冬》。”

听他娓娓道来，石昆这才放心，生怕自己不在的这几年，出生将门的石泉会不服管教，贪玩忘学，败坏门风。如今看来是石昆多虑了，石泉还是很令他满意的。

白沉雪在石昆耳边轻声道“泉儿很用功，他说自己将来是要当大将军的人，因此时常与身边门客、谋士共商兵法，颇有心得体会，我们家的先生们，都曾夸石泉后生可畏，是可以承继大将军志向的孩子呢。”

一旁的石霜也附和道“虎父无犬子。”

白沉雪瞥了她一眼，娇嗔道“就你话多。”

石霜吐了吐舌头，便不在说话了。目光随即朝下望去。与此同时，云海之下，楚宁也刚好抬头看向石昆刚才消失的地方，二人隔着云海，遥遥相望，对视了一眼，原本石昆所在之地，已经提前被皇族豢养的仙人用特殊手段遮掩天机，倘若楚宁只是普通凡夫俗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到天场景，但楚宁凭借烛龙之光，可以洞穿层层云雾，看到石昆所站的地方发生的一切，只是却无法听到他们再说什么。

至于石霜，则可以不用通过任何特殊手段就能清晰看到楚宁的模样。

二人就此遥遥对望。

楚宁的心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猛地一动。

好美！

石霜当然不会知道在这短短对望过程中楚宁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只是觉得奇怪，下方少年似乎能看到自己，而且他眼中偶尔闪过的金光又是怎么回事？

楚宁收摄心神，自己身终究藏了太多秘密，不能因为这件事，惹人怀疑。

到底是过惯了几年平淡日子，竟会被一个女子惊扰心神。

石霜似乎也察觉出不对劲，似乎云雾之下的那个少年，对于观天前后的态度与表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石霜又观察了片刻，便不再去关注下方的情形了。

饶是如此，石霜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奇妙感觉。

天际荒凉，万里无云。

黄昏后，更添苍白。

一时间，楚宁竟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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