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积雪半尺厚，如细碎梨花瓣，飘飘洒洒下了一夜。

晨起开门，空气中透露着雪的冷冽和清寒。

楚宁起了个大早，踏雪登山修行。

临近正午，天气转晴。

下山后，经过荀老头家里，发现老人家正坐在门口木墩旁，昏昏欲睡。

楚宁前拍了拍老人肩膀，将他摇醒，老人缓缓睁开眼，看到了印象中对自己态度始终恭敬友善的小镇少年。

“楚家小子，今天回来的早啊。”荀老头昏昏沉沉笑道。

其实，并不早了。

楚宁道“先生怎么在这里睡？天冷回屋睡岂不更舒服些？”

荀老头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新修的砖房，幽幽道“头回住这么好的房子，有些不习惯，外边凉快，就在外边睡了。”

这座新建砖房由楚宁特意派人建造，为的就是能给荀先生一个不错的安身之所，儒家虽有“德者居之，何陋之有”的说法，但楚宁仍不愿瞧着自家先生整日住在这陋室中，过着让外人戳脊梁骨的生活，虽然荀先生并不在意，但楚宁却将此事记在了心。

对楚家而言，重新修缮一座建筑不算什么，楚宁也将此事告知父母，每月会给荀先生额外几百两谷雨钱作为报酬，以儒家的正心之法，这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的，但荀老头却通通来者不拒。

楚宁道“今天家里做了红烧肉，一会我拿些过来，先生可解馋。”

荀老头眼睛亮了下，连道“那感情好，你快回去拿来给我吃。”

竟是毫不客气。

楚宁道“得了，弟子这就回去。先生请回屋，弟子一会再来。”说完，恭恭敬敬的向荀老头行礼。

荀老头微笑点头。

看着楚宁背影，在老人眼中忽然变得无比高大，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是一位身着白衣，头戴纶巾，喜好云游天下，谈笑风生，手里总捧着一卷书册的儒生，嘴中念念有词，圣人之学，微言大义。

……

吃过午饭，楚宁将部分红烧肉取出，装在一个碗里，将一双筷子与一碗红烧肉放入檀木餐盒中，漫步朝荀老头家中走去。

将饭送到后，楚宁告别老人，独自一人往小镇外澜沧江走去。

镇外江边，已有人先到了。

女子似乎有所察觉，一扭头，刚好与楚宁对视。

女子容貌清丽妖娆，此刻换了身黑杉羽衣，更显得英姿飒爽，颇有几分男儿的英武与女子出尘。

与女子初次见面，楚宁只看她一眼，眼神就挪不开了。心中感慨“好漂亮的姑娘。”

黑衫女子正是刚从那座偏远山头降妖除魔下来的石磊。

……

石磊扔出石子沉入水里，再也没力气漂浮来，少女站在河边，与周围风景融合成一副美丽画卷，深深印入少年心中，楚宁不觉怔怔发呆，脚步不停，来到河边，与少女并排站着。

“你也是来赏景的？”石磊询问。

楚宁道“等人。”

平静江面，激起几尺高的浪花，江河鱼虾生物跃出江面，半空碰撞，又掉回江里。

风平浪静。

“姑娘面生，是外乡人？”

石磊点了点头。

“来小镇作甚？”

“最近很多人都来了。”

“这倒也是。不久前，我就和一位新认识的外乡武夫吃了顿酒。”

“哦？”

“更不久前，我还打杀了一位后山阴物，救了一伙登山而来的商队。”

听楚宁这么说，石磊心头一沉。

先前那位嫁衣女鬼说过，有一个少年，擅用刀，曾顷刻间，毁了她一尊修来不易的化身。

难道……就是眼前少年。

石磊也不明说，旁敲侧击道“后山危险！小兄弟不简单啊。”

楚宁笑道“不过几个山精野怪而已，不足为惧。姑娘若是害怕，我可以保你登山。”

石磊指了指背后长剑，笑道“那倒不必，我手中剑锋利的很。”

楚宁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二人谈话说不愉快，也说不讨厌。

若有一言，可终生行之？

要问山下路，顺问过来人。

等了很久，不见动静，石磊心知看来今日石昆不会来了，可按之前约定，岸时间就在今天啊。

少女叹了口气，最先离开。

楚宁并无闲心询问女子暂居住处，二人第一次见面，算不认识。

只是，最近几日有太多人进入小镇，让楚宁觉得匪夷所思，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蜂拥而入，对于小镇在外界评价中的传言，竟也不管不顾起来，难不成，都是些不怕死的愣头青？

派出去的护龙军还没回来，等他们回来了，相信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诸子百家……”楚宁想起了系统给他安排的最新主线任务，重要程度竟盖过了“楚家家主”的任务，难道说的就是这次？

小镇演百家争鸣？

一个小地方，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少年在河边站了许久，期间并未注意到从河面悄然探出半个脑袋的寻海夜叉，等那夜叉重新钻回水里，楚宁才若有所思的朝那边望了眼。

天色渐渐暗下去，楚宁才准备动身回家。

路过荀老头家时，老人叼着烟袋坐在门口，似乎等楚宁等太久了，已经开始打盹，看到楚宁走过来，困意荡然无存，喜眉梢。

楚宁整理餐盒，准备离去，忽然转过身，看着老人，许久没想先生问理，今日正是机会。

“红烧肉可合口味？”

老人舔舐一下嘴唇点点头“美味。”

“先生，人们都说小镇卧虎藏龙。您算不算那只虎，那条龙？”

荀老头笑嘻嘻看着他。

楚宁道“先生不必急着回答，但应该给弟子一个提醒。”

“说来听听。”

“有一言，可终生行之？”

“有。”老人朝地捡起一枚石子，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就像这石子一样，我看它时，它也在看我。可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太过细枝末节，其实最不易惹人察觉。”

楚宁静静听着。

荀老头抬头望向天空，一览无余“天地有圣人，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这话说完，天就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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