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主公,恒所思者,有三。”
曹老大的话语刚落,陈恒也拱手,侃侃而谈。
“其一,乃是断了巴中子民的叛乱之因。巴中之地,多賨人及夷人聚居,皆英勇善战,如今以杜濩、朴胡、袁约等人为首领。是故,恒建议当以官职授之,迁杜濩等人至邺城,让巴中之地,无人有威望可导致动乱。”
“可。此乃老成谋国之道也。”
点了点头,曹老大脸上神情不变。
这种建议,但凡是久居上位的食肉者,都能想到,不足为奇。
“其二,乃是刘璋旧部兵卒的安置。刘璋父子在益州二十余载,被马家军夺取蜀中之后,这些人依然跟随刘璋而战,皆忠义之辈也!是故,恒建议以巴人治巴之策,不调动其守戎之将,令其等继续守边御敌。如此一来,刘璋回许昌任职,巴中之地亦不会有动乱。”
“嗯”
这次,曹老大沉吟了半晌,拖了好长一个鼻音,才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子初之言,孤尚且有疑虑也。其巴中之地,出产不丰,留如此多之兵卒,恐难以供养。”
好吧,主要是他的心态,已经从欣喜中回来了些,慢慢又变成了号令天下的魏公。
因此,也想到了一点:刘璋的麾下,在狡狐的建议下,得以继续留在巴中之地,会不会就将感恩之心,仍在了狡狐的身上呢?
“主公之言,恒亦思虑过,乃是为恒所思之其三也。”
不过呢,陈恒马上的,就来了一句,将他的思路和关注点,又给调走了。
“额?子初速言之!”
“诺。其三,恒以为巴中之地若定,当需数年时间休养生息,安抚人心。亦会导致,我军不能大举从巴中攻入汉中或蜀中也。是故,恒建议留刘璋旧部在巴中守戎,是想让我军兵卒有富余,可调往关中或并州御敌也!”
嗯?
顿时,曹老大的眉毛就挑了起来。
他知道,陈恒说的富余曹军,都是自己统领的兵卒。调去关中或者并州,就是等于自动减少了兵权。因为关中和并州,都已经有了督帅,陈恒是不可能转过去任职的。
难道子初当真有放下兵权之心?
曹老大心中疑虑,捏着胡子,徐徐来了句,“若将我军调往他处,巴中尚可安否?”
“回禀主公,恒麾下长史法孝直,深有谋略,若将其留在巴中之地调度刘璋旧部,可保无忧也!”
陈恒拱手,抬头将自己清澈无比的眼神展示,“而且,恒麾下多为荆州籍将领居多,亦可留这些人为法孝直助势。”
“嗯”
又是一个鼻音,曹老大眯着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玄机,“子初以为,何人领兵去关中,或者并州?”
“恒麾下司马郭淮,太原郭伯济。”
是郭伯济啊!
隐约中,曹老大觉得心情舒缓了些。
他知道郭淮是谁,还知道郭淮曾经担任了五官中郎将的门下贼曹。
是他儿子,曹丕的故吏,而并非狡狐的嫡系心腹。
让郭淮统领这些兵卒,也就是意味着,陈恒是借着这个机会,将手中的兵权交还给了他曹操手中!
不过呢,曹老大刚想说个赞许之言,就想到了一点。
那就是:陈恒好像,还没有说到自己呢!
这个世之狡狐,将手中的权力,大部分还给了他曹家手中一小部分留给门生故吏。那么,他自己干什么去?
难道,是以放下兵权为代价,让孤妥协,好继续留在荆楚之地吗!?
曹老大心中有些警惕,声音却愈发亲切了,“子初,汝为何毛遂自荐,亲自统领这些兵卒?汝外舅夏侯秒才乃关中都督,汝若去助力,他日夺陇右及汉中,岂不是轻而易举!”
好嘛,某都放下兵权了,汝个曹孟德还要玩个言辞陷阱。
陈恒心中叹了口气。
也终于扼杀了二十多年来,和曹操君臣相处的,最后那一丝情分,“主公,恒斗胆驳之。自古军令调度,最忌同出二人之手。恒用兵多行诡道外舅用兵则是勇往无前。若是恒与外舅同在关中,反而让我军更难建功也!”
“然。子初之言,甚有理。”
曹老大点了点头,又来了句,“那子初就继续留在南阳吧!有汝为孤守着着荆楚之地,孤无忧也!”
留下?
当某是三岁小儿吗!
急流不勇退,继续留在荆州,某以后还有命回去吗?
呵!
陈恒心里很不屑的,来了句愤愤。
马上的,脸上就变得怅然无比,“主公,恒自从来荆州任职之后,就鲜有机会,回己吾给先父拔一拔草坟茔边上的野草了。”
额
好嘛,这是拿了孝悌来当理由。
既是用人之常情,给自己贴上了个孝子的标签也能让曹老大的猜忌之心,夺兵权,变成了成人之美。
反正,就是都能找到一块遮羞布。
十分完美!
没有更好的借口和理由了不是吗?
或者说,大汉朝以孝悌治理天下,曹老大不能违背人伦之礼不是?
“哎”
曹老大昂头长叹了口气。也终于放心了,机不可失的借驴下坡,“是孤有失思虑了。只念着子初乃国之干城,而不思子初戎马多年,勤勉劳苦。罢了,孤暂随汝之心思,让汝先养精蓄锐些日子,待他日再议子初督军征战之事。”
“诺!恒多谢主公成全!”
陈恒躬身拱手,大礼拜下。
再起身后,废了几句毫无营养的话语,就以军情如火、急着回去调度巴中之事为由辞行。结束了,这次行色匆匆的谋面。
在狡狐的心中,也结束了,对曹老大的那一丝敬畏。
取而代之的,是胸中可燎原的星星之火。
因为他知道,曹老大说的“他日再议督军征战”,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更知道,若是未来不想再一次上演今日的无奈,就得将决定权抓在手中。亦或者是,让自己无奈,变成别人的无奈。
这一年,是陈恒入仕曹营的第二十三个年头。
时光匆匆,浮云半生如梦寐。离人亦匆匆,路途犹如永无归期。
“驾!”
重新跨上战马的陈恒,不顾双股被磨掉一层皮的疼痛,往荆州绝尘而去。
无留恋。
无须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