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修从皇宫出来时,脸色沉重。上了马回到北镇都抚司交代几句话后便再次催马急急回了相府。
回府的路上,他的脑海里一直飘着皇帝跟他说的话。
简修,你亲自去趟江南把柳小姐接回京,这次去润泽山庄以接柳小姐的名义暗下找到当年正德皇帝恩赐给润家的那块免死金牌,要不动声色的拿回来。
不动声色就是偷回来。
简修听后怎能不明白。
如此艰巨的任务,润泽山庄又是什么地方,简修怎能不明白。当年正德皇帝亲自恩赐免死金牌给润家,此时皇帝是怕润家以后拿着这块免死金牌出来做乱吧。皇帝想要拿出免死金牌,却又怕惹人闲话,不尊重正德皇帝在世时的金口玉言,然就来这么一出。
可皇帝下的密旨,他又怎能不从,哪怕这次去江南,入润泽山庄是狼潭虎穴,他也不得不从。他是朝廷的命官,是锦衣卫,听从皇帝一切的命令。
心事重重的他回到自己的院子,换上衣袍,前去告知母亲顾氏一声。
简修去接憶儿,顾氏也放一百个心,关切的交代着,“一定要把憶儿安全带回来。”
“放心吧母亲,孩儿这就启程。”简修躬身朝顾氏一礼,神色平静的离开。
走出母亲的院子,允修听到简修要去接人已经等候在院里了。
“四哥去扬州接憶儿,我同你一起去。”允修正色很认真的道。
想到皇帝交代他的任务,多去一个人就多份危险,简修平静无色的回他,“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
允修并不知皇帝还交代了四哥秘密的任务,心中认为四哥不过是想在憶儿面前多表现出自己的在乎,拒绝他同去。
允修内心有一丝淡凉,沉下眸色。
简修擦过他的身侧迈步就走,不想多浪费时间。
允修漠视着四哥离开,心里有万千疑问不解,甚至想说,“我不会同你争憶儿的,四哥,你何须如此拒绝我对憶儿好呢。”
蹙了眉头,他还是紧跟到了府门口,看着四哥上马离开,想说,“四哥,你一定要把憶儿安全的带回来。”可是,他觉得这句话是多余的,看着四哥的背影离开,他也未再张口说句什么。
就这么杵在府门口,直到简修离开了半响,他恍惚才回过神来,正欲走回府里,门前马碲声传来。凌希南催马而来,神色幽深急切问道,“憶儿在哪?”
允修略微犹豫,可还是回道他,“在扬州润泽山庄,我四哥已经前去接了。”
凌希南凝眉,调转马头策马就走,他的方向正是简修同去的方向。
允修急步走下台阶,想叫住凌希南,可他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了面前。
允修双手插腰,笑,愣愣的笑。
真是,除了自己,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如此。
润泽山庄,梦馨小筑。
润泽玉的脸色明暗不定,一直紧拧着眉头担心着床榻上沉睡的女子。
从昨夜起就一直守候在床边未曾离开一步,他的脸色因一晚未睡,显得有些憔悴。
经昨晚大夫的症治,女子的伤情暂时安稳了下来,但一直处在昏迷中,让人担忧。
门口庄上丫鬟花桥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少主,药熬好了。”花桥端着托盘恭候在他身后,恭谨有礼的说道。
“放下,出去。”润泽玉冷言说道。
花桥听从的将托盘放下,轻步害怕打扰般的走了出去。
润泽玉亲自端起药碗想喂女子喝点药,可女子还是未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该怎么办?
润泽玉的唇抿了抿,心中想到了那个办法,看着手中碗里的汤药,自己含了口,正欲想用嘴亲自喂到女子的嘴里,偏此时女子动了动睫毛,微微睁开了眼。
他一慌张,嘴里的那口汤药“咕隆”一下被自己给咽下去了。手上的药碗也让他赶紧放下,欣喜的凑到她的床沿边。
“憶儿,你醒了就好。”
柳飘憶恍若没事人一样,抿嘴淡淡一笑,“我没事。”
她想起来,他忙抚着她靠在床头,用靠枕叠在她的背后。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蓝吉秀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已经将她关押了。”
他蹙眉道歉,恍如都是他的错。
窗外突然雷雨交加,柳飘憶望了眼后幽幽一声叹息,“蓝吉秀也不过是对你用情至深,怪不得她,我的到来让她误会了,我应该向她解释的,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
他眉一凝,想说,不是没有关系,可却未张口说出来,怕把她吓走,不想留下来了。
“蓝吉秀那个人就是如此小鸡肚肠,善妒,你不用理她,也无需要和她解释什么。”润泽玉温润一笑,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柳飘憶容颜憔悴,目光淡冷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对视,而他总感觉她在探究自己一般。他忙端起药碗,说道,“药刚煎好的,喝了伤口才好的快。”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汤勺药汤送到她的嘴边。
“我自己来吧,你是少主,怎能麻烦你。”柳飘憶抬起手来想自己拿碗。
润泽玉没让她拿去,正色道,“你还如此虚弱,怎能自己喝,我还是喂你吧。”
他撇过碗没让她拿。
窗外,疾风冷雨交织,柳飘憶再次望了眼,也不再拒绝,任由他喂起药来。
屋内静得很,只听到外边的风雨声。
他静静的喂药,她慢慢的一口一口喝着。
喝完药,柳飘憶朝他淡淡一笑,道,“我想再睡一下。”
“好。”他抿嘴轻语答应她,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她闭上眼睛,他才起身。
他轻步出去顺便将门带关。门口容弦早已经恭候在廊下,手上备了伞。
听着润泽玉离开的声音,柳飘憶这才再次睁开眼睛。她想到了昨晚迷糊中,听到一个年老醇厚的声音在跟润泽玉说话。
那人应该是老庄主,他说,“玉儿,这个女人觉不能死,就算死也得撑到月圆之日。”
润泽玉回他,“爷爷,玉儿觉不会让她死的,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润家,而是因为她,我要她好好活着。”
迷糊中,她听得不是很清楚,可是这两句话,她清楚的记得。
此时很疑惑,润泽玉的爷爷润老庄主为何一定要她活到月圆当日。润泽玉的那句话,“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润家”又是什么意思?
胸口传来痛疼让她没再多想,迷糊中,她再一次睡了过去。
容弦将关押蓝吉秀的那间房门开起,润泽玉淡漠的走了进去。
房内,蓝吉秀趴在桌上恍惚因为一晚不停的吵闹而累下睡着了。
开门声让蓝吉秀醒了过来,抬起头来见到润泽玉那张冷色的脸,心中微凉,可她还是想极力辩解自己。
她跑过去,一把抓住润泽玉的手腕,苦着脸哑声说道,“玉哥哥,你听我解释,秀儿并不是要杀她的,昨晚,昨晚是她自己将匕首刺进她胸膛的,真的,秀儿没骗你。”
润泽玉甩手,再次将她拽着自己手腕的手甩开,冷冷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道,“你还在狡辩,不是你拿着匕首去杀她!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蓝吉秀瞪眼,“玉哥哥,你只看到其一,你并不知所有的事,昨晚那个女人差点杀了我。”说着,她昂起自己的脖子,让脖劲上那道还残留的红色印子让润泽玉看到。
“她掐着秀儿的脖子,若不是玉哥哥你来了,秀儿差点就命丧在她的手中了,那个女人不简单。”
润泽玉瞧见了她脖劲上的痕迹,可他怎会相信憶儿真的会杀人,会有那么大的力道。
他冷哼道,“就算憶儿真的掐了你的脖子,也是你的错,若不是花桥禀报我,见你去了梦馨小筑,不是我看出了马场里那射出的箭是你所为,不是我急急赶去梦馨小筑,你就将憶儿给杀了。匕首难道不是你带去的,也不是你刺入憶儿的胸口?你还在狡辩。”
蓝吉秀望着润泽玉非微笑傲然的神情,望着他坚信不移的表情,她承认,心内的震动非小。
“玉哥哥,你就这么不相信秀儿吗?”
“秀儿在你的心里真的是如此轻微吗?”
她的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
“昨日马场,秀儿不过只是吓唬吓唬那个女人,并未真的想让她死。昨晚秀儿也一样,只是想让那个女人离开你的身边,未曾想过要杀她。”
她的泪水从眼角滑下,依旧昂着头盯视他。
“秀儿和玉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玉哥哥竟然全然不信秀儿,为了一个才认识的女人,玉哥哥将秀儿置于何地?”
润泽玉被她的梨花带雨软了下心来,脸色微柔和。
“秀儿,你回去吧,回到金陵去,以后还是少到润泽山庄来了,这次我就不再计较了。”他的话说完,没有一丝情意的转身走了出去,也不管身后的女人哭成了何样。
“润泽玉”身后女人长啸一声,可他的脚步未停顿一下,依旧毫不留情的离开。
蓝吉秀摊手一掀,将桌上的茶壶茶杯掀翻在地,哐哐作响,打碎一地。而这个女人就这么毫不惧怕,任性的往那碎渣上一跌坐,让自己的膝盖磕到瓷渣之上。
“啊!”一声惊叫传来。
已经走出门到了院中的润泽玉听到呼声,还是眉头一愣。
打着雨伞的容弦看着他的脸色,低声道,“少主,还是去看看蓝小姐吧,她好像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