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了一下九无妄管三无相叫叔叔的场景,六无情突然噗嗤笑出了声,九无妄被他这一笑笑得脊背发凉,手一抖差点砸掉手里的酒壶:“你笑什么呢?”
他憋着笑摇了摇头:“没,没什么,话说回来,你就没想过去找找你这位未婚妻?人家好歹拿着另一只玉燕,你却连她闺名都不知道。”
“我被拐来当公子的时候才四岁,连家在何处都忘了,那个时候她才刚出生,哪能记得清楚?”不如说他还能记得住对方姓应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六无情把那只玉燕藏进自己袖口,满面含春带笑,挥了挥手:“那我便去找三哥复命了,你少喝点,记得早点休息。”
九无妄看他笑只觉脑门突突直跳,后背汗毛竖立,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厮不笑还好,折扇轻摇便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但是一笑起来,就和千年狐狸成了精似的,简直太吓人了……
眼见着他转身离去,四下已经无人,他便忍不住又抽出那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锦帕,上面印染着一枝栩栩如生的蓝色幽兰,在鼻翼下轻嗅,依然可以闻到沁脾的药香。
然而……
那个迷蒙的身影却复又跟那丫头当初狂妄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脑海里思绪繁杂,堆砌地快要爆炸,越想,便越是头痛欲裂。
林安啊林安,你可知,你带给我的,尽是无穷的黑暗与心口脑海间最剧烈的刺痛?
他抬眸,月光在雨夜洗刷下愈发清丽透亮,将他背影拉长,湮于黑夜,一如他如今的淡然愁绪。
若早知道动心动情如此痛彻心扉,他倒是宁愿从一开始,就不认识林安这个人。
却说六无情那边,他把那只玉燕套在指间转着转着,便到了三无相屋里,他正窝在床上急得烦躁,见了来人眼前一亮:“拿到了?”
他这便得意洋洋的晃着手指间套着的玉燕在他眼前秀了秀,笑道:“我出手,哪有拿不到的东西啊?”
三无相心下一松,伸手要去夺,却被六无情躲开了:“哎呀呀,这可是无妄的订亲信物啊,他家姑娘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三哥你可知道?”
三无相磨了磨牙,这该死的臭小子!他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六无情嘻嘻一笑,故作夸张神色:“哦,我想起来了,说是姓应,这府中,姓应的姑娘倒是刚好有一个呢。”
“你查了她底细?”三无相眉目一敛,隐隐透出三分杀意来,他确实告诉了他,小迩是他侄女,可他居然,连小迩的身份都查了个清楚?
六无情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立马扯谎道:“她来历不明,进我们公子府的方式也太过特殊了些,一进来就说要给你治疗,我不查个清楚,又怎么放心?”
不过,他查了许久也查不出什么结果,越发疑心,这世上还鲜少有连他都查不出底细的人,结果就在这时劫到了那封署名“临安”的信。
这说法也算是说得过去,三无相不好再怀疑,只好正了脸色,伸手道:“那把玉燕给我。”
“不给,”他将那半块玉玦光明正大藏进了袖间,“你要这块玉玦,不就是不想让他们俩在一起吗,你是那丫头的亲叔叔,她这三天两头地缠着你,放在你这迟早被她发现,还不如交给我来保管。”
“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呢?”
六无情又扯着嘴角嘻嘻一笑:“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放在茶楼里可是能说上三天三夜的好剧目,如此好戏,不看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可从未看过喜怒无常暴戾嗜血的九无妄会将哪个女子的锦帕贴身收藏的,而那丫头身负血海深仇,九无妄又是风口浪尖上的十公子之一,这两个人,虽并非云泥之异,却也如蝶之于蜂,本就并非一类,注定不该在一起。
这两个人,若要走在一起,又需要破开多厚的坚冰?
“胡闹。”三无相紧了紧眉头,三分急切七分不爽。“这东西事关无妄身世,若落进他人手中,平白牵扯了他家人。”
“我心中有数的,兄弟一场,我怎么会害他,再说了,放你这本就不安全。”
三无相磨了磨牙,如他所言,放在自己这,难免会被小迩发现,但……
交给这只狐狸精他更不放心啊!
“放心,我不胡来,你不就是想拆散他们俩吗?无妄看起来可是个深情种子啊,你那小侄女要是知道无妄就是她的订婚对象,便会自然而然动情于他,到时候你一个废人,如何拦得了他们?还不是得由我来?”
三无相挑了挑眉:“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他闻言笑容扩大,那般灿烂生生吓得三无相连打了两个寒颤:“看戏。”
三无相嘴角一抽,手痒,想揍人,顺便剥狐皮!
“再说了,那丫头入京肯定是为了查三年前太子被杀一案,到时候定搅得朝堂腥风血雨的,我们公子府自成立以来,便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漩涡之中,她现在身份虽不曾暴露,但若与无妄来往过密,惹人心疑,极容易引人查探,身份泄露,再给她招来杀身之祸。而且无妄性子又是个喜怒无常的,你做为她长辈,不放心把小侄女托付给他也是难免,他们就算情深似海,说到底,也横亘着比海还深的种种不可,终究不可相爱。”
三无相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再怎么胡闹也有个限度,既然你看得清楚,便也无需我多言,小心别惹了事端也就是了。”
“那是自然,你放心便是。”六无情这便起身,心满意足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摇着九条毛茸茸的狐狸大尾巴屁颠屁颠的回去了,独留三无相在他身后微微眯了眯眼,九无妄难得动心不假,但小迩又何尝不是用情至深之人,此举,不知是对是错。
……情深不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