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无情叹了口气，正要走，便突闻吱啊一声，九无妄端着药开门进来，六无情躲闪不及，两个人就这么撞了个正面。

九无妄不由一懵，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眼见着纳铃也被惊醒了，嘶哑着嗓子用不算很标准的中原话问了一句“九公子”，六无情连忙伸手比了个噤声，打了个手势让他过会来找自己，这便一个闪身悄无声息又摸出去了。

九无妄拧了拧眉，却是不好追问，只当不知道就是了，应了声嗯这便先端药给纳铃：“你先喝药，我有些事，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纳铃点了点头，接过药自己喝了，九无妄这便连忙赶了出去找六无情。

他走后，纳铃却是拧着眸子站起身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白锦儿正好想着要来帮她换衣服，与九无妄擦肩而过之后，就见她一双空洞的眼眶，站在屋里不言不语，像地狱前来索命的使者，如鬼似魅，不由吓了一跳，往后一退撞到了门框。

这一声响似乎是吓到了纳铃，手里的药碗应声而碎，又连滚带爬地窜到角落里紧紧抱住自己哭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这下白锦儿哪顾得上刚刚一闪而过的异样感，只顾着连忙上前去哄了。

却说六无情那边，他原本没想这么早就把怀疑透露给九无妄知道，没想到撞了个正着，倒是不得不说了，而且……

有些事，他来做，比自己方便多了。

“你到底又作什么幺蛾子呢？”

六无情挑眉：“这次可不是我作的。”

九无妄最近正烦闷得不行，没什么好气大剌剌一坐，冷哼一声道：“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明年的今天我就拿你坟头的草织草席。”

“去！”六无情顺手拿了块糕点就砸了过去，以前这种话他也就一笑而过了，现在可不行，他现在还有个宝贝锦儿呢，生死二字，可不敢就这么轻易挂在嘴边。

闹罢了，他便拧起了眸子，一脸认真严肃：“你便不曾怀疑过你那位救命恩人？”

九无妄挑眉：“你说纳铃？”

他点了点头：“你不觉得，她出现的时机，有些太凑巧了吗？”

偏偏是朝堂最是动荡的时候，青月使团还没到，太子典礼正在办理当中，还出了袁直袁大人的事，这个时候，她就这么凑凑巧出现在了公子府名下的倾笑楼？

想当初九无妄还满天满地的去寻她寻不到，怎么这回倒是这么凑巧就出现了？

怎么想，怎么不寻常。

九无妄垂眸，于这件事上，他倒是松懈了，确确实实没有深究，但是……

“就算她是细作，牺牲的也太大了吧？”剜眼毁嗓，再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甚至连清白都丢了，连他这般钢心铁骨之人看了都觉心疼不已，若是为了做细作才……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更何况……她还是林安相熟之人啊。”

若非不是因为她们二人相识，他又怎会一点怀疑都没有？

“这偏偏是我最怀疑的地方。”六无情负手走了几步，“却又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先是出现的太过凑巧，又是与应迩相识的刚刚好，若非以上两点，她断然无法留在府中，可就关于她是九无妄的救命恩人这一点，实在是圆不过去。

“对了！你可记得，你当时告诉我，在苗疆瘴林救了你的姑娘身着苗服，嗓音嘶哑，以绷带蒙面？”

“……是啊。”

“可她的眼睛，却是在被逐出苗疆之后才伤的，便是这一点，就说不过去，何况……你曾经告诉我，你之所以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半梦半醒之间，有人一边嬉笑一边数次念着纳铃二字，对吧？”

九无妄敛着眸子点了点头，确实，眼睛这一点，有些说不过去，可这又关他当时的记忆什么事？

六无情这便倚在柱上，目光极尽严肃：“无妄，若有人问起你的名字，你的回答是什么？”

他闻言不语，但一颔首间显然已经想通了其中区别。

“寻常人，念及自己名字，应当是态度平缓寻常的，一边嬉笑，一边数次提及的，不像是自己的名字，倒像是两个人玩闹之间，呼唤的另一个人的名字。”

“你是说……当时救我的，是另一个人，而纳铃，只是知晓其中来龙去脉的第二参与者？”

六无情点了点头：“这便是我的怀疑之处，若要印证，就只能查一查，那方绢帕，到底是不是纳铃的。”

“那帕子我仔细看过许多次，针脚普通，也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花纹都是印染上去的，从何而查？”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凭着那方帕子去找人，可研究来研究去，到底是无从下手。

六无情咧嘴一笑，眨了眨眼：“你不是说，这帕子原先是能够避毒的吗？你只消再给她一块帕子，让她教你怎么做这避毒的帕子，看她给不给得出药方，不就是了？”

九无妄拧了拧眉，有些不悦：“你早算好了？”

“倒也不是，原本我是想搜一搜她的物件，看看有没有可疑，可惜她什么物件都没有，半点东西都没有搜到。”六无情摊了摊手，垂眸间目光却突然冷冽，“如今太子新定，朝局一触即发，我们公子府也身处漩涡中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半点错也出不得，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混进不清不楚的钉子来，这件事，无论你心中作何想法，也务必查探清楚。”

九无妄叹了口气，这便站起身来：“罢了，我知道。”

说罢，便拂袖径直回屋去了。

白锦儿好容易才哄着纳铃换下了衣服，又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起身正要走，便又撞上了九无妄，时隔许久，她还是有些怕这个目光桀桀尽是杀意的九公子，这便惊了一声：“九公子……”

九无妄勉强跟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摸了摸后脑勺别过头，别别扭扭道了句：“六嫂……”

六嫂？？？

白锦儿脸色突然爆红，没人告诉她这九公子居然这么耿直啊！

当下哪里还站的住，只觉脸上都要烧起来了，连忙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就蹿了出去，这一出去，就见六无情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意就站在门口。

……怪不得九公子一见面就管她叫六嫂呢！